智諭老和尚圓寂紀念集

他—曾經是我的恩師、也是嚴師、慈母,也是茫茫大海的明燈。

十年前,隨著因緣的流載,自窮鄉僻壤的鄉間,隨著人海的飄蕩,跟著法果師姐來到三峽西蓮淨苑皈依。懵懂無知的我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一般。

那天,陽光暖暖的,竹林沙沙的歌唱,和風徐徐的吹著,眼前一片三合院的屋舍似我家,那樣的古樸盎然。沒有乩童起駕的玄虛和恐怖,沒有觀光勝地的吵雜,沒有三姑六婆的聚會,唯有清涼沁心。

皈依前不知佛法是什麼,憑直覺和感受喜歡淨苑的純樸和寧靜。皈依後的那天,慧觀法師慈悲,拿一本《觀世音菩薩普門品》和《夏雨清涼》贈我。回家打開《夏雨清涼》細細品味,其中一句深深打動我塵封已久,散亂、昏沉的心。那是一句清醒丸、救命丸:智慧來自清淨心,而使心清淨最方便的法門是持戒念佛。累世累劫來,我已被那顆不聽使喚的心擾亂得不知所措,不知何處是依止。像孤舟,航行在波濤洶湧的海上,迷失了方向。那句話就像明燈,引導它向碼頭靠岸。靠岸的原動力就是念佛,因此開始念佛,慢慢的靠岸。

漂流慣了,突然上岸(念佛),有點不適應陸地上的生活(收攝身心)。剛開始對念佛有點生澀感,於是再配合《佛七講話》的開示,如此就像藥與水一起吞服,破除了澀覺,就自以為適應陸地的生活,斗膽向森林、高山探險,一點兒也沒防範。哪知在黑夜的黑森林裡躲著黑熊,哪知高山雲深不知處,哪知懸崖峭壁要人命,哪知落石欲墜,哪知大地震降臨,哪知將再次的陷入迷失。所幸在迷濛中那盞明燈仍然屹立不搖的照亮著,循著光又重回溫馨之地。

他如慈母守著家,點著燈,煮好熱熱的菜等著疲倦歸來的孩子。孩子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被呵護著、寵愛著。孩子出遠門便耳提面命,並為孩子掛上護身符(念佛)。一旦不聽叮嚀闖禍,便怪護身符不靈,任性甩棄。只見慈母閃著淚光,默默的、耐心的撿起,關懷的帶在孩子身上,並說念佛!念佛啊!

他十年前就病了,仍然堅強如昔,繼續創造新生命(法身慧命),轉法輪。腰桿還是挺直的替稚嫩的生命擋住世間的風寒,面容還是無怨的,替愚昧的小孩遮住世間的辛酸。

小孩哪知體恤慈母的心,仍是逍遙快活;哪知慈母殷殷期盼孩子歸來?那天接獲他往生匆匆趕回,只見他靜靜的躺著,不再說念佛!念佛!他往生前三天在夢中辭別,而小孩卻無知的不懂得回去看他!唉!樹欲靜而風不止,子欲養而親不待。如此遺憾已成永遠!永遠!

雖不見色身,雖不能再親聽法音,卻把智、仁、勇,以及君子般、佛陀般的精神遺留在小孩的心中。

他耐苦又高潔,「一清粥,一淡菜,在茅屋,人不甘其苦,他閉門念佛不改其志。」如此的志節像古賢顏回「一簞食,一瓢飲,在陋巷,人不堪其憂,回也不改其樂。」他淡泊名利,隱居蓮鄉。「芝蘭生於深林,不以無人而不芳。」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。早年淨苑草創,三餐不繼,他仍然堅持己志,不為五斗米而去趕經懺、化緣。一切法事的供養金皆隨喜,讓眾生皆平等,不因布施的多寡而分別高下。智矣!仁矣!勇矣!

他先弟子之憂而憂,後弟子之樂而樂。好的留給弟子,他老人家洗衣的肥皂都撿小碎屑使用,一切的作為皆讓弟子安心修道。他虛懷若谷,從不自誇。

他有妙觀察智,言而不失言,也不失人。有位居士問他阿彌陀佛是什麼?他回答:阿彌陀佛就是阿彌陀佛。那位居士現在學佛很精進。他解行並重,他說,走就要走得乾乾淨淨、瀟瀟灑灑。他往生時說去就去,連一顆舍利子也不留,還會求名求利嗎?人到無求品自高,那樣的高風亮節不也就是智仁勇乎!

慈母守家翹首望,迷途小孩知歸航;

聲聲彌陀為伊唱,唱出正法禪悅揚。

盤中無魚也無肉,嚼出菜香喜洋洋;

一襲素衣無華鬘,淡泊名利隱蓮鄉。

他是真語者、實語者、如語者、不異語者、不誑語者,他是觀音菩薩的倒航、佛陀的化身、地藏菩薩的示現、大勢至菩薩的代言人,是現代修持者的指南針。他是一部《普門品》,他是一部《金剛經》、《地藏經》、《心經》、《無量義經》、《大藏經》的總現。

念佛念佛再念佛,除去三毒離四相,人人心中有淨土。我願有他的慈悲、智慧,老實修行,虛懷若谷,淡泊名利及戒定慧,師父請加被我永遠如斯修行。如果人們深受我的舉止所感動時,我會這樣說:「那是他給我的。」他就是我的恩師—諭老和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