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諭老和尚圓寂紀念集
認識師父,是小時候寄住樹林光明寺的一段緣起。當時我才十來歲,而師父正值壯年。一襲粗布長衫,一串佛珠不離手,清風徐徐中,飄逸著一種修行者的自在威儀。雖具有山東人的壯碩魁梧,然而言談舉止,不疾不徐,完全沒有刻板印象中,山東大漢的那般粗獷。
那時候,師父為深入經藏,特來光明寺。當時光明寺住持是師父的師兄—上達下航法師,(也是我們的師公)論輩份,我們都尊稱師父為「師叔公」。另外,還有我的母親(慧妙師),老師太和我的三姐,還有我們的皈依師父—上慧下香法師。因為在這個特殊的環境中,又因緣際會的有這幾位善知識的參與,我的少年生活階段,自是較不同於同齡的同學。
在民國五○年代末,六○年代初。一切都剛起步。所有的物質,資訊和生活水準,遠不及現在富裕、便捷和舒適。對出家人而言,更是克難。凡是衣、食、住、行,都事必躬親。師父們自己整地、耕作、施肥、挖筍;器物壞了,想辦法自己修;門窗破損了,自己補;大家合力挑磚塊、砌圍牆、上油漆。在當時,因為佛法未普及,護持信眾不多,凡是可以自己做的,師父們決不作無謂花費。與師父親近的那段日子,師父對於每日既定的早、晚課從不懈怠輕率。自修之餘,更教授慧乘師(當時未剃度,法號德嚴)和麵粉、桿麵糰,製作山東饅頭,麵疙瘩和豆漿。印象最深刻的是,他老人家非常喜歡吃饅頭配小辣椒。哪一餐,只要有饅頭,總不忘摘取庭院中自栽的辣椒數筴,就這麼一口饅頭,一口辣椒的,好像是人間的一大美味。
每晚,把一切收拾妥當後,暮鼓前的那一時段,我們圍坐四方桌,師父為我們講解初級佛學,開示淨土宗義,練寫書法,聆聽他們研討般若、二諦。當時我年幼根鈍,不曾體悟。雖然,與師父共修的時間僅短短數月,但是,對母親和慧乘師而言,卻是深具意義,也算是人生的一個轉捩點吧!因此,師父可說是引導我們深入佛學法海的啟蒙老師哦!
後來師父因閱藏因緣不具,聽說到日月潭住,而我亦因學業關係,離開光明寺。這期間的無常變遷,以致未再與師父聯繫。直到慧乘師三年佛學院結業,光明寺景物依舊,人事全非,住持早已易人,住眾亦各自勞燕。在一切無著下,輾轉得知,師父、老師太在三峽開闢一道場,弘法度眾。幾度忖量,又因著光明寺的啟蒙因緣,慧乘師遂決定,帶著母親再次跟隨師父,深入經藏,修學般若弘揚淨土。至今,我們全家亦因此陸續皈依三寶,親近佛法。
幾番波折,滄海桑田,有時細細思維,因著光明寺的些微因緣,得遇一位具恢弘誓願的大智者。冥冥之中,自有一隻無形的巨擘,牽引著我們回歸正法的懷抱。一切都是恩師的悲願力故。
「律紹南山,教宗般若,行在彌陀。」是師父畢生修行的圭臬,不僅嚴以律己,更教誨四眾弟子學戒、持戒、弘戒。我很喜歡《夏雨清涼》,師父法語中曾開示的一段話:我們要以律人之心律己,以恕己之心恕人。雖是短短一段話,卻在在說明了師父為人處事之嚴謹,身教言教之並濟。並不時提醒住眾:「成佛之根本在於眾生。」要時時觀照自己,知過改過,隨時隨地要心繫芸芸苦難眾生,對於經藏法門修為,鼓勵大眾一門深入,二諦融會,忌貢高我慢。如此,自能建立正法,自利利他。師父真是一位悲智雙運的修行者,不管時空如何更替,環境如何惡劣,四大五蘊如何侵蝕折磨,從未曾動搖過老人家持戒念佛,以及救拔眾生苦難的堅定意志。從師父身上所示現的正是戒、定、慧的最高境界啊!
這一生,有幸得遇恩師,又何其有幸能有一弘揚般若法門的殊勝道場可以親近,聽經聞法,是我們的福報,更是恩師的德澤廣被。今日,淨苑每位住眾法師,莫不恪遵師訓—以戒為師,續佛慧命。我想,只要學習師父秉持的—一門深入,持戒念佛,老實念佛—那種堅毅不移的定力。那麼不論根器圓、鈍,終有一天,西方蓮開!品位必定高升!未來際,我們必定見佛、成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