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諭老和尚圓寂紀念集

那是在情緒極端低落的夏季。白天,我漫無目的的走到精疲力盡,無法再邁動腳步為止;或竟日站在不知名的橋上,凝視滾滾逝水,心緒也是翻滾的。更常獨立終宵,為恨無常,我請過往鬼神,俯視我的痛苦,更願像浮士德般和惡靈交換條件,如此過了一段日子就病了。高燒42度仍不想就醫,某日,昏睡中醒來,家人驚恐的告訴我:「昨天深夜,你養在房內的白文鳥,突然一直跳一直跳就死了。你的燒卻開始退,然後你就好了。」

隔了幾天是七夕,滿懷蕭瑟的上淨苑。知客師親切的問:「吃過沒?要不要用齋?」我答:「不要!」知客師再問:「哦!有事嗎?」我說:「我要皈依。」而知客師大概是說,現在正在辦活動中,會有皈依的時候,你可等那時再和大家一起皈依。我告訴知客師:「我想要現在皈依。」知客師說:「可是師父現在正在休息。」但我說:「我就是想要現在皈依。」大概是我三十多公斤的枯槁身形,沒有表情的臉,傳達了某些訊息。知客師想了一下說:「好吧!我去跟師父說說看。」過沒多久,那知客師滿臉喜悅急步走來,說:「師父慈悲,師父好慈悲,他要來幫你皈依。」那是我第二次看到師父。

第一次是高中畢業時和姐姐的朋友一起來的。那時,師父正在講《心經》,慈祥的臉上,偶爾會因比喻而笑一笑,大部分時候則莊嚴如佛。師父穿戴整齊,平和的臉,洞知一切的眼直視著我,嘴上卻什麼也沒說,就開始儀式,我就在深深的跪拜中,釋放無限傷心的事。

爾後就開始上山聽師父講經、念佛、參加一些活動,如護七等。我的程度只到在佛經的字字句句裏,尋找能讓我釋懷的、受用的如:「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,如露亦如電,應作如是觀。」……等,當挫折、傷心的時刻,反覆吟詠,或伴我徹夜輾轉。

有一次和師父閒談,師父突然問起,第一次陪我上山的朋友(她只上山那麼一次,就出國至今未歸)。我嚇了一跳,師父有那麼多的弟子,怎麼會記得那麼多年前的一個過客?漸漸的我終能體會到緣起緣滅,無奈的接受無常、福報等。

後來師父教我設計了淨苑的標誌,以落日暗指「西」,平靜的水面為「淨」,「苑」是人物聚集的地方,也可說是有圍牆的園地,故用長方形框起來。

我常遠遠地看著師父,覺得師父像座山,平靜地矗立著,一任白雲去來,觀霜雪煙雨,憐憫有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