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諭老和尚圓寂紀念集

一、我來到了淨苑

民國七十八年,帶領學社至淨苑參訪,做完早課,隨眾至蓮鄉(師父之住處)謁見師父,並供養師父-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師父。

民國七十九年,偕同幾位學長參加暑修會,師父由男眾侍者法師雙手扶著,舉步維艱的(如大人訓練小孩走路般)登上師子座,講《維摩詰經》的〈入不二法門品〉。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師父-一位以「文言文」解經文,以「出世間法」解出世間法的師父,一位不忍眾生苦,為法忘軀的師父。

民國八十二年,聽某位老法師講《楞嚴》,他提及以「智諭法師」所寫的《楞嚴經拾遺》作參考,師父的名字再次種入我的八識田中。

民國八十三年,參加懺公上人主持的佛七,有人向我提及西蓮淨苑。心中剛一動念,懺公即云:「法聽起來,味同嚼蠟,就不好了;如果聽起來,法喜充滿,那麼就可以安住下來了。」

回到家,迫不及待的就撥電話到淨苑,電話那頭傳來法師親切的回答:「明天我們為師父暖壽,你可以上來。」

於是我來到了淨苑。此時,四眾弟子正為師父之壽誕,舉辦藥師法會,到處人山人海。知客師慈悲為我安單。吃過午飯,我就隨眾至蓮鄉見師父。

居士們向師父請法,而師父之回答總不離世俗諦、第一義諦。我雖不懂何謂世俗諦,何謂第一義諦。但,道理似乎聽懂了。而且,有股說不出的喜悅,禁不住地,竟直打哆嗦。我清楚的知道,這個法入心,這個法與自性吻合,這個法能銷歸自性,能了生死。而這位師父是一位明師,是一位高僧。於是,毫不猶豫的,我決定安住下來。

二、親聆法音

來到這裡真好,猶如魚兒得水般的逍遙自在。我每天可以親近善知識,向善知識請益,真可說日日法喜充滿,天天歡喜踴躍啊!這是我有生之年,最滋潤、最茁壯的光景。

當時,我恨不得天天帶個問題去向師父請教,但又怕師父太勞累。一天不見師父,即似若有所「缺」,只要午齋後或晚課後,到蓮鄉走一趟,又會滿載而歸,欣喜若狂的回寮。因為常常會有住眾法師請法或師父會隨機開示,教導我們。而我總是於中獲益良多,是故載欣載奔!總愛到蓮鄉。

唉!回頭想想,若非師父之示現病疾,吾人業重福薄,豈有此因緣親近大善知識?又若非師父慈悲哀憫攝受,吾人又豈可於五濁惡世,親聆正法?

第一次參與師父領導大眾修學《觀無量壽佛經疏》,不禁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所呈現的一切景物-一位深入經藏的老法師安詳自在的坐在前面;如飢如渴的住眾法師,此起彼落的踴躍舉手發言。而這位經法的導航師,從不說誰的看法錯誤,總是善巧的引導,回到經文的重心,再以二諦為主軸,輕鬆的拋出一個問題。台下的弟子,又趕快絞盡腦汁,準備舉手搶答,猶恐失去一次被師父「鑑定」的機會。說對了,師父也不致太過嘉獎,只是淡淡的,予以適時的鼓勵。如此,不至於有人氣餒,亦不會有人心過高。這就是師父教導弟子的方式,總是一切平等平等。也看出其不障悟性,毫無理由逼出悟性,開發個人見地的另一修學層面。

我傻愣愣的,一句也道不上來。直覺猶如超越時空隧道,來到了西藏論議考試之法筵,我欣喜的熱淚奪眶,娑婆世界怎會有如此的另一番天地呢?這是人間的淨土,娑婆的極樂呀!

師父主講《楞嚴經》,住眾弟子們則分小組及大組研討。一次次的研討,對我而言,是一次又一次的震撼,一次又一次的洗心滌慮。

我猶如鄉下姑娘進城的大開眼界,既驚又喜;亦如旅泊之人,忽蒙天王賜以華屋,雖獲大宅,不得其門而入,今稍得消息,百感交集,既欣且悲。

三、正法難聞

民國八十六年受戒之時,戒子頭頂燃香供佛。戒兄談及,三個戒疤是代表「戒定慧」三學,我不經意的說:「沒有戒定慧可得,放下貪瞋癡,就是戒定慧。」他瞪大眼睛問我:「你怎麼會說這種法?」我回答:「不是我說的,是我師父說的。」

後來我慢慢體會,末法眾生業重慧淺,欲聞正法,猶如海底撈針。受戒畢,回到常住,向師父稟白此事,師父聞之痛哭流涕。

民國八十八年,有位馬來西亞的比丘尼,欲來向師父請法。在隨眾出坡時,隨口向住眾法師問及,何謂「清淨心」?住眾法師們,不假思索地從各個角度為之說明分析,他難以置信的說:「原來你們當弟子的,都懂嘛!」

以上兩則小故事,深覺能來淨苑,跟隨師父出家,熏習二諦,實是當弟子的我們,多生多劫來所修的福報,亦誠如師父所言「法緣所追」也。

四、師父對我修行上的影響

師父一再強調,修學經法,不能抓著祖師的註解不放,因為那是祖師見性後開發的見地,是祖師的骨髓,不是我們的東西。我們要依二諦來猜佛意旨,不障悟性,圓顯悟性,銷歸自性,開發見地。

師言:「看注疏,你根本就是生死凡夫,不出三界,你用你的悟性真悟出來,真得受用。」因為看了注疏,就障了我們的悟性,永不得圓顯本具之清淨心。師父曾云,依諦理發揮之見地,有時與祖師同堂,有時甚至超過祖師,這是不思議法。

這一觀點,可說發人所未發,亦是我解門上的大收穫,我猶如井底之蛙,跳出深井,方才知天空無限寬廣。亦如禪宗所謂:「透出牢籠見青天,青天原來是本懷。」人人本具,個個不無的自性天地,原來是橫遍豎窮,遍一切處,滿一切時。

這種修學方式,更讓我深深體會,解行二門,本是一條路線,解得愈深,自性愈開發,則謂之「證」;反之,證得淺,假名謂之「解」。所以,解就是行,行就是解,二諦不是只注重信解,是凡夫不會「行證」。

熏習二諦,打破了我往昔解門、行門,把時間、空間充滿,謂之「用功」,謂之「修行」的狹隘觀念。原來念佛三昧,不在端端正正的結跏趺坐,拼命拜佛、誦經,而是時時刻刻「清淨心」的等流。故一心不動,不妨礙我們待人接物,上班上學,只要心中沒有貪瞋癡;心中沒有貪瞋癡,能隨緣成就一切事,如此,不變隨緣,隨緣不變,謂之修習念佛三昧。

故大乘佛法論「心地法門」,論心地下功夫。這可說是另一層次的修習,是另一天地的呈現。

話又說回來,凡夫心易動難伏,故要時刻記得打坐、念佛、拜佛、誦經……等等來收攝我們的身心,故待人接物之餘,念念念佛,總是讓心平等平等,不起起伏伏,方得容易成就念佛功夫。

如此,定中有功夫,動中有功夫,進而病中有功夫,夢中有功夫,臨命中有功夫,生死可了矣!

「緣起性空,性空緣起」-二諦所言不外此八字,凡夫總在有法中轉不出來,若能常觀「緣起如幻」,訓練到與自性相吻合,則逆境、順境現前,如幻之觀法,馬上起現行,漸漸即不為境所動。慢慢,功夫愈來愈純熟,深到知生死如幻,則不為生死所束縛矣!

故二諦,真如「慧風掃蕩障雲盡,心月孤圓朗中天」,可讓我們的心要多清淨就有多清淨,此妙法之威力真是不可思議呀!

五、師恩昊昊

戒律、淨土、般若在淨苑,可說是三足鼎立。戒律約世俗諦說,莊嚴身口然須會入第一義諦,攝歸清淨意業。淨土,告訴我西方方是我歸去的故鄉,然生即無生,心清淨即是往生;無生即生,雖心清淨,但不礙我們念佛求生西方。

般若是開啟自性之鑰,再以彌陀聖號登堂入室,以南山律莊嚴內外,這是師遺留下來的道風,它滋長我的法身慧命,最鞏固我的解行二門,這是我最深的感恩。

來到淨苑,雖僅六年光陰,然師父之身教深烙心中。

師父性愛清淨,不愛憒鬧,不愛出門,不喜交際,總喜歡靜靜的念佛。

師父不喜歡說話,總樂聽法;師父不愛說是非、聽是非,總樂說法益人。

師父不喜佔人便宜,但總是原諒別人。再逆再惡的人現前,弟子所作的種種不對,師父總是一再原諒。縱然風起雲湧,師父總是湛然不動,如大海水般,深寂不可測。他是一位說二諦,行二諦,說到做到的行者。

古德云:「化當世,無如講說;垂將來,莫若著書。」師父的法寶,將盡未來際利益無量無數的末法眾生。讓眾生修行有所依,不致驚惶失措。

唉!師父您真是功德無量啊!

六、結語

修行若沒有明師指導,是為盲修瞎鍊。若以盲引盲,則相繼入火坑,自害害人,過咎無量矣!

師父對我解行上的引導及提升,可說是我修行路上的一大轉捩點。此恩此德,罄竹難書。唯願見聞者,同沾法益,同生極樂。

師父雖已在常寂光土,然應教已教,應留已留,所作皆辦,師父長養吾人之法身慧命,盡未來際;而吾人對師父之感懷亦是盡未來際才是。而能豎窮三際的則是法身慧命,故應「如說修行」開顯自性,求生淨土,是則名為報師恩盡未來際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