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諭老和尚圓寂紀念集

我的心裏有扇窗,一打開彷彿就能見到-您。每當目睹您的照片時,就有一股想逃避事實的心。雖然一如往昔生活著,但在內心卻有深深的遺憾及萬般的不捨。

您沒有給弟子一點一滴的訊息,只是以無常、生滅、因緣法以及您平常所宣說的二諦法,來告訴我們一場生命的本然。我知道這份感覺,即使在我人生的最後一刻,仍時時存在著。雖然人生有太多太多的離別,但是從未將它與您劃上等號。

您早已悄悄的準備好,而徒弟的我,卻傻傻的認為無常的腳步不會那麼早光臨。無常是別人家的事,不關己事。排拒無常,終究拼不過無常的業力。

回想多年以前,有位初發心的傻子,初聞佛法,就一心一意想出家。什麼都不懂,「啥米嘛攏莫驚」,只是每天祈求觀音菩薩。弟子某某要出家,讓弟子能逢遇一位良師,以及如法如律的道場可以出家修行。

在偶然機緣下,聞知一群人要到西蓮淨苑供齋,那時好奇的問:「什麼是供齋啊?」蓮友簡略的回答:「就是煮飯給師父們吃。」聽了好歡喜。可能因緣即將成熟,以自己出家前的個性,大概不敢主動提出要參加的意願,也不知是那來的勇氣,當時就請求李居士,讓我也能參加這次的供齋活動。記得那天清晨,車子抵達淨苑蓮風樓前的廣場。雖然是第一次來,感覺就像回到家一樣的溫馨,想依靠。

參加淨苑的佛七,早齋過堂時,心裏好感動,那麼冷的天氣,有多少人的護持與悲心,才能這麼舒服的用早齋,心裏便默默的作了一項決定,打完佛七,一定要留下來護七,來報答不知名菩薩的恩德。

在淨苑住了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,公司打電話來,催促我要回去上班。在下山的公車上,我問了自己:「為什麼還要下山?繼續在滾滾的紅塵裏流浪生死呢?」思考現在與未來,已沒有心思回去上班了。淨苑才是我所要歸依的地方,於是我決定辭職。

回家請求父母親,讓我能夠出家修行。在溝通的過程,親情的牽絆與眼淚交織的場面,我堅決想出離的心絕對不能心軟,就這樣終於爭取到父母親的首肯。但有一個條件,不要那麼快就剃度出家,可以先住到山上。心中暗自歡喜,只要能先住淨苑,其他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。帶著半喜半憂的心情離開故鄉,離開養育我的雙親,隻身北上,踏上人生的新旅程。

自己挑選好日子,拎著簡單的行李到淨苑。那時不懂規矩禮貌,只見過當家師兄就住下來,理所當然的成為淨苑的一份子,以淨人的身份接受僧前教育,培養僧格。(此時的我連大悲咒都不會背。)

就這樣過了八個月,有一位法師善意的警告我說:「你到現在還沒有正式到蓮鄉求見師父,乞求出家,萬一你的因緣不具足,你就出不了家!」「糟糕!事情可鬧大了!工作也辭了,母親的眼淚也流了不少,萬一不能出家,不就糗大了嗎?」急壞了我,只好硬著頭皮,央求法師帶我去蓮鄉乞求師父。

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,頂禮過師父後,乞求師父:「是否能讓我在淨苑出家當您的徒弟?」仰頭看見師父慈悲的點頭示意「好」,放下千斤重擔的我,此時感覺有如沐浴在慈父恩光中的安全。

碰巧旁邊有位比丘侍者,揶揄的說著:「米不知給人吃了多少,現在才來求見主人。」才不管他的取笑呢!只要師父不嫌棄,願意收我做徒弟,其他的都不重要。

每當想起這一段小插曲,心裏就充滿對師父的感恩。感恩師父的慈悲-對一切眾生的平等。若不是當初一股強烈想出家的願心,以自己才疏學淺,怎敢在一位眾所尊敬,並且是一位深入經藏、通達般若,念佛功力深厚的長老座下求出家?

若不是師父慈悲的收留,怎麼會有今天「煥然一新」的我?雖然在經法上仍需要再磨鍊,自己還不是很滿意,但至少出家可以對自己的生命有所交待。

民國八十九年,大家正以歡欣的心情替師父做七七大壽,無常的腳步卻已悄然到來。

十一月十四日早齋畢,對講機傳來慧修師兄急切的聲音找人,那時就有一股不祥的感覺。隨後我們各自到工作崗位上出坡,心裏念著佛號,祈求一切都平安。我突然冒出一個念頭:「師公在壽誕過後往生的。」心裏很掛念著師父,會不會也是同樣的情形。心情的落差還沒調整好時,大寮的對講機又傳來陣陣令人擔心的聲音。「大寮有沒有人啊!趕快來蓮鄉!」心想不妙!直覺反應通知其他的人,並直奔蓮鄉。才知道師父病危,我便一心祈求諸佛菩薩加被師父,再現奇蹟。因為眾生還要師父的教養。

您此時正以您平時所教誡的法、德行,來告訴我們生命的本然,修行的灑脫與自在,您修持念佛三昧的功力……

您的圓寂是我們難以彌補的遺憾。在追思讚頌典禮中,我們潰堤的淚與心和晴朗的天空成正比。眾徒弟的獻供是對您的心意,肅穆的容顏是對您的敬意。在潔淨蓮花中的您,一如往昔所熟悉的慈顏。縱然有千百般的不願,也只能無奈的面對以後沒有師父您的日子。

九十年度,僧教組開課,大眾的般若修學課以師父的著述《佛藏經描仿》為主軸。課依然熱烈的進行,但整個課堂氣氛似乎少了什麼。心頭一震,原來是沒有師父的身影以及強而有力的聲音來指引眾生的迷茫。這是師父圓寂後,大眾僧第一次上課,是沒有師父的日子的第一次上課。

少了師父主持上課,眾說紛紜,再沒有強而有力的聲音來引導眾生的迷惑。此時失落感油然而生,師父您真的走了!

修行的路上難免會有風有雨,當我有煩惱無明起時,登上不高的臺階,那裏是娑婆世界的一塊淨土-蓮鄉,住著一位與世無爭、一生罕見出門、以德化人、省他自己的福報給徒弟用、色身替眾生受苦、身受心不受、用盡所有楷模也不足以描寫的高僧,那就是「我的師父」。

雖然師父不曾對我特別開示什麼,每當我見到師父炯炯有神的眼光,我的煩惱就化為烏有。

師父!雖然您走了,我還是會盡心的護持常住,因為護持淨苑,就是報答您的養育之恩(長養法身慧命之恩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