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諭老和尚圓寂紀念集
師父講經是淨苑的大事,沒人敢無故不到,也沒人敢遲到。若遲到的人為表重法及慚愧故,皆自動跪香,因為最有理由遲到及不到的人都準時到-那個人就是師父-其他人有何「大事因緣」而遲到呢?
淨苑自開山以來,師父講經弘法,從來沒有斷過。記得我初到淨苑,師父猶可走著進法堂的門,雖然需人扶持;後來體力不夠,師父改以輪椅代步,入法堂後,還能以蹇澀的腳步上台,然後將自己「摔坐」在講台的椅子上,再由侍者調整坐姿。八十三年開講《楞嚴經》時,師父第一堂課開示大眾,《楞嚴經》很長,不知能否講完,叫大眾要精勤念佛!
果然如師父所料,《楞嚴經》講了一年多,師父大病一場,師父又以另一種方式上台。弟子連同輪椅將師父送上二樓法堂,再抱起師父登上法座。就這樣,平常人一下子就可以上台的事,師父卻要煞費周章。縱然是這樣辛苦,師父仍抱病說法,滿足四眾弟子的期待。其不向病魔妥協,堅持弘法的大願,凡愚如我,只有讚歎「偉哉!師父!」
一次次的生病,只是「隨緣」改變另一種上台的方式,而講經、弘法的大願,卻始終不變。每次看到師父辛苦地上台講經,弟子們心中真是百感交集,而師父自己則若無事然。說法至法喜處,老人家自己笑得最開心;說到感動處,自己又哭了起來!
在弟子眼裡,師父是在示現一種超乎平常人的度眾方式。他老人家用生命來護持佛法、用生命尊重佛法,直到用完最後的一滴生命。這是師父真誠的生命歷程。善根微薄的我能遇上師父,這是我一生當中最大的福報。師父不只是自己弘法,他更培育徒弟們,鼓勵弟子講經說法,師父曾經說過:「要說,就說法語,勸人多念佛。」
印象深刻的是,有一年僧教組的課程回饋,為了讓師父方便聆聽,改在法雨軒進行。雖然是簡單的課程回饋,但是有師父在場,大家都精神抖擻。有人很緊張、也有人很害怕,因為師父在台下聽;但我卻很高興,因為雖然只是練習講,但能讓師父聽到我的學習心得,令我感到很振奮。我不緊張也不害怕,因為師父不是來看我們對經典有多麼的通達,也不是為了看我們有多麼優秀的表現,而是看我們認真而歡喜的學習態度(這一向是淨苑的學習風氣)。
當我在台上極力的想表達一段無法理解的般若義理時,我聽到師父感動的哭聲(師父常因感動而哭)。但我來不及思惟,我必須聚精會神的把想表達的內容,用話講出來,免得下不了台。當由理入事講到事相時,我把名相解釋錯了,台下的人笑得好大聲,原來那是師父的笑聲,聽到師父的笑聲,我好像輕鬆不少。因為那是慈悲與鼓勵的笑聲。
課程結束後,大夥吵著要師父簽名,這對師父日漸僵硬的手來說是一件困難的事,但是師父欣然地答應了。先拿了一支沒有墨水的原子筆,又換了一支褪色的簽字筆,一陣手忙腳亂(為爭取時間),但師父耐心的等著,最後在應屆畢業生的書包上簽名。雖然只有三個人,但師父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完成。這個書包,我從來沒有用過,我將它保存起來,但我天天看得到它,這對我有深遠的意義:它不是書包而已,也不只是師父的兩個字,它對我來說是一段生命的啟蒙教育。
在往後學習講經過程中,每次遇到困難,心中都會浮現這一段深刻的記憶。雖然師父的色身已遠去,師父的恩德卻永不滅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