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諭老和尚圓寂紀念集

「趕快到蓮鄉幫師父念大悲咒,師父心臟痛!」

幾位法師匆忙的到各寮房向大家喊著。我也連忙向蓮鄉(方丈室)奔去,已見很多法師坐在地板上,大聲念著大悲咒。伴隨著急促的木魚聲,氣氛顯得有點緊張。我很想問是怎麼回事,但是大家都閉目念咒,沒有人彼此交談,我也就專心的念起來。

不知經過多久,當家師兄從師父房間裡走出來,告訴大家可以停止了。做完迴向後,師父由侍者攙扶著走出來,緩緩的坐在客廳的椅子上,喘了喘氣,很虛弱的說:「我的心臟已經好多了,謝謝大家。」大家都鬆了一口氣。沒有人立刻起身離開,因為師父好像還要繼續說些什麼。

「你們出坡時要小心,不要誤傷螞蟻、蟑螂等眾生。」

我不知道大家聽到這句話時作何感想,我一聽,感到當頭棒喝、如雷貫耳,眼淚立即奪眶而出,因為我心裡很明白:「那是在說我啊!師父是為了我才心臟痛的……」

當時我剛出家不久,輪到下大寮煮飯。就是那天清晨,發生一件很糟糕的事。清晨五點,我睡眼惺忪,拖著疲倦的腳步走向大寮,準備生火煮稀飯。生完火後,放水清洗灶上的大鍋(釜,台語叫「鼎」),我扭開自來水,再用圓毛刷用力刷鍋。刷著刷著,發現不太對勁:「水中怎麼會有那麼多芝麻?」再仔細一看,天啊!不是芝麻,是螞蟻!整個鍋子都是!密密麻麻的螞蟻在水中掙扎著,灶下的火勢愈來愈猛烈。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水舀起來,但是,許多螞蟻早已死了。

我再仔細看,發現整個刷子還布滿著螞蟻。原來是昨天刷子沒有清洗乾淨,所以引來螞蟻。我沒有察覺,還把刷子拿來刷鍋子。鍋中有水,加上灶下的猛火,就這樣害死了數不清的螞蟻。

就是那天上午,師父心臟痛,並且說了那句話。當時我一聽,就痛哭起來,因為我知道,那都是我的錯,由於自己的粗心大意,連累了師父。當時我不敢向身旁的法師們說這件事,他們也沒有問我為何要哭。因為在當時那種場合,哭泣並不算是失常。只是他們不知道我哭泣的真正原因。

雖然至今事隔多年,每當我想起這件事,總是感到十分的懺悔和傷痛。常有人會問:「經上說,菩薩願代眾生受苦,但是,又說業果自作自受,別人無法代受。到底菩薩如何代眾生受苦?」當然,或許那天只是兩件事(殺生與心臟痛)剛好湊巧同時發生,不能由此推斷兩件事之間一定有什麼關聯。我相信業果自作自受的道理,但是,我也寧願由此事件深刻體會,菩薩願代眾生受苦的悲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