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諭老和尚圓寂紀念集

「我來西蓮淨苑時,默默發過願心:不圖名、不圖利、為弘法利生。我始終本此原則,名利場中絕不沾染。學長、居士、住眾,都是我用血、用汗、用淚培養出來的。」

「西蓮淨苑的目標:弘法、弘律。把他弘揚遍三峽、遍台北縣、遍台灣省、遍全世界。」

「我有願,要把出家眾都送往西方。」

「我領導大家三件事:(一)領導修行,注重道德。(二)領導講經,栽培講經。(三)領導經法修學。這比蓋大廟、大殿重要,是無盡燈。」

「我為弘揚二諦正法,願盡最後一滴血。」

師父說:我領導大家修學經法、栽培講經、深入二諦法,這一願心直至蠟炬成灰淚始乾。

這幾段話是師父於民國七十七年之前,為住眾法師隨堂開示的肺腑之言。有時於齋堂用齋時,夜晚於懷安堂,夏天於知客室外廣場……均有我們徒眾聆聽師父法音宣流的足跡。重新再回憶這幾段開示,深深的勾引出我對他老人家無限感懷為法忘軀的點點滴滴。記得……

一、著書及修學

民國七十一年,師父深深覺得,除了講經弘揚般若與淨土經典之外,有必要將般若經典甚深的義理以文字書寫,留給後輩一點東西,乃開始著手著書。第一本註疏是《思益梵天所問經尋繹》,於民國七十二年出版。接著陸續註疏至第四十八本《佛說阿彌陀經鈔》,手已經不能聽指揮,無法再書寫,才停筆。

記得民國七十三年出家沒幾個月,師父就拿一本他已經註釋好了的稿子,要我再找一位師兄兩人負責校對。往後陸陸續續也校了好多本。記憶猶新,在校對《池畔蓮鈔》裏面的一篇文-〈西蓮西蓮〉時,是邊校對邊流淚。因感動師父他老人家為建立正法城,在經濟非常拮据狀況下,克服種種困難,還辦二十一天的《圓覺經》修學會,目的無他,只為學長的法身慧命圓顯而曉夜忘疲。

校對工作是很法喜的事情,年終除夕夜時,還拿到了老人家賞的伍佰元獎金,當時樂歪了。不是高興有錢可拿,是樂於校對工作,不但被他老人家肯定;更感恩老人家以此方式引領我入般若法海之中。因為校對的因緣,無形之中師父已為我打下了隨緣無性,無性隨緣,二諦圓融法要的底子。

師父註釋經文時,從不馬虎。他說:「我寫這幾本書,發過願:不騙佛、不騙眾生、不騙自己。拜觀音菩薩,經常求菩薩加被。否則怎寫得出來?比如說,寫《中論》,求龍樹菩薩加被,一年後才動筆。不求別的,求不要寫錯。」更鼓勵徒眾:若有能力,應把經驗告訴一般眾生,可以寫出來。寫,貴在真才實學,不在舞文弄墨,是要眾生得利益。大家會入此法以後要發大心,菩薩有微塵許善,思與眾生共。這個妙法不是我們知道就算了,唯恐眾生不知道,能這樣,你那個心量也是一即一切了。

他老人家在著書期間,仍不忘帶領我們出家眾精勤修學佛法。鼓勵徒眾安心學講經,建立正法幢。這期間時常聽到師父耳提面命地:「你們說不會講經,我也不會講經,我只是學講經。阿羅漢不會講經,不會入大乘嘛!辟支佛不會講經,也是小乘法;信位菩薩不會講經,不會中道義;登地以後會中道,初地不究竟,但也還不會講經;真正會講經,唯有佛一人。非要等佛講經,佛法不滅了嗎?還要靠比丘比丘尼支持。所以你們可以安心地練習講。」

這幾句話太有鼓勵作用了,馬上報名師父正帶領大家修學的《十玄門》義理探討。本著「安心地練習講」的心態,大膽的信口開河。反正說錯了,師父會指導糾正。剛開始還好,師父耐心的指導。過了一個階段之後,真是「生我者,父母也;知我者,師父也。」師父知道這位大而化之的徒弟,只抓大綱懶得細膩推究;更知其「不為也,非不能也」之個性,於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次修學《觀經四帖疏》時,師父:「《佛說觀無量壽佛經疏》卷第二,慧庶講。」

我跳開了師父所念的經題,直接從內文序分義這部份講起:「阿彌陀佛。《四帖疏》裏面的玄義分、序分義還有定善義、散善義……」

「不那麼講,『《佛說觀無量壽佛經疏》卷第二  原疏離經別行  今將經疏合刻  劉宋畺良耶舍譯經  唐沙門善導集記』,你講這個。」

剎時頓覺全身脹熱,滿臉通紅,低下頭,心想:「完了!我對經題是從不看,不去了解的;因為這只是題目沒什麼好了解的。這下好了,我沒準備這經題,只準備經文序分義的內容,現在要我從經題及那些無關緊要的什麼『畺良耶舍』這些小字,一個字一個字講,講什麼呢?師父您好會整人哦!」勉強擠出幾句:「《佛說觀無量壽佛經》這一部經是佛所說的,那因為前面……」

在場開始有笑聲,聽說師父也是其中之一。我抬起頭,師父馬上拉下臉,裝得很嚴肅:「佛說這個『佛』是指誰?」

「佛指釋迦牟尼佛,那在皇宮裏面講這部《觀無量壽經》……」

「觀無量壽『佛』經,一字不漏不能馬虎的。你們將來著書是這個樣,講經也是這個樣。無量壽佛是誰?」

「《觀無量壽佛經》這部經是由釋迦牟尼佛所說。」

「第一個佛是指釋迦牟尼佛,第二個佛是指阿彌陀佛,要這麼講,交代清楚。」

此時,我大而化之的性子又發酵,煩躁得衝口而出:「這個大家都很清楚,根本就不須要……」

此時包括師父,全場哄堂大笑。

「講經就這麼講嘛!」

事後,師父又對住眾開示:「如果修學經文,你避重就輕,永不通達。要徹底探討清楚,一絲一毫不馬虎,一句一字不放過,不含糊籠統,不囫圇吞棗,要不然你修學過以後,等於沒有用。」

有這樣隨眾生心性而教化的師父,慧庶何其有幸,能跟隨身側學習修行。

師父走了,我們失去依怙及教導。還好老人家有留下五、六十本的精神道糧,讓我們這些徒弟及跟二諦法相應的仁者,依怙這些著書,繼續深入探討不可思議佛之境界。雖然老人家已離我而去,但是我孤而不獨,因為師父留下了無價之法寶,確實是受用無窮。

自從師父往生之後,我才發現我是那麼的依賴師父。每每碰到不如意事、委曲事,心浮氣躁時,自然而然的會在內心呼喚師父,求救於師父。一剎那間,就會起正思惟,思惟六塵緣影像,幻起幻滅當中,不生不滅的那顆摩尼寶珠,是如此的寂照不二,光明煜煜,何來委曲事?委曲事是我分別一切法,卻作分別想所致。師父不是說「分別一切法,不作分別想」,正是妙湛總持不動尊嗎?我怎麼跟蘇東坡一樣,一屁就打過江了?

偉哉師父!慧庶當初發心出家,追求的就是這個東西。叛逆十足的我,唯有您傳授的法乳及知人的訓誨,能讓我受教。感恩您的引導,令我已摸到邊緣,嚐到法味的喜悅,夫復何求?唯恐今生不了道罷了。

二、佛教青年念佛會

「大專青年念佛會」是跟著西蓮淨苑的歷史同步而行的。可以這麼說,有西蓮淨苑,就有大專青年念佛會。

民國六十一年,師父喜歡這兒有一道山泉水,是清修的好地方,乃闢山開墾,蓋了幾間平房,用木板寫上「梵淨山西蓮淨苑」,即便完成晉山典禮。當中就有大專佛學社的同學跟隨著師父,要求師父講經,師父乃於六十二年,應其要求開講二十一天的《圓覺經》。也因為有這樣的因緣,師父就成立了佛教青年念佛會,以「淑世導俗,淨化人心」為宗旨。從此,每年寒暑假均辦修學會,學期中有例會。課程重心環繞著般若與淨土之經典的演說與探討。

這是師父的本願,一心一意要培養佛教青年深入般若義理,真俗二諦,以提昇道德,淨化人心的最佳門路。因此,對念佛會所開的課程內容,接引學長方式等等,非常重視。六十二年至七十三年間的念佛會,為了培養佛教青年棟樑,整個念佛會的策劃工作完全交予老學長及在學學長負責。由於知己知彼,修學風氣鼎盛一時。

後來,出家眾已漸多,老人家見識廣博,有必要加強教育出家徒眾經法、戒律。肯定唯有穿如來衣的出家僧眾才能傳承衣缽,將釋迦牟尼佛所說的法要繼續弘宗演教,續佛慧命。因此,七十四年以後的念佛會重心擺在培養出家眾,慧庶受命負責與學長協調課程內容及安排出家法師講經、參與小組研討。另外,若有社團、機關團體來淨苑參訪時,還有負責接洽與策劃等等大大小小的事情。為第一任策進法師。

接受這個重職時,非常茫然,無所適從,跟師父回應:「師父,我什麼都不懂哩!」

師父只簡單四個字:「這有什麼困難,任勞任怨就是。」  

由於是新手,無法任勞,壞了事。曾有一次例會,下午二點十分是打坐念佛的時間,打法器的法師沒有一個人到念佛堂,連我負責的人也睡過頭。維那師一人乾等不到有人來配合,一狀告到師父那兒。突然三樓海會寮的對講機響得又長又大聲(老式的內線,要有人接才能對話),響得被迫叫醒,響得令人惶恐不安,趕緊從床上跳下來,去接對講機,傳來師父的聲音:「慧庶!你幹-什-麼的?」

啪!電話那頭已掛掉。來不及有第二念思考,拿著七衣往老大殿衝,而師父已坐在拜墊上氣呼呼的。我很識時務的跪香,直至念佛結束,起來向師父及大眾懺悔。想不到師父一聲令下:「壓集合鈴,集眾到蓮風樓。」

所有住眾法師匆匆忙忙的趕到蓮風樓上課的地方,一位師弟姍姍來遲,師父:「你已到了無學位,不用學習了是不是?」

我的天啊!因為自己的貪睡不能任勞,竟然連累到所有的師兄弟被責備。

隔天,早課結束後,從樓梯下來時,被師父看到,還不放過我:「慧庶過來!你到底想不想負責念佛會的事?你想把念佛會搞垮是不是?」

自從這件事發生以後,深深的感受到師父對念佛會的看重和期望。因此,對念佛會的大小事情,絕不敢馬虎,戰戰兢兢,任勞任怨。

往後,也得到師父的鼓勵:「對念佛會盡責,做得好的話,等同外交司令官。」

再則,語重心長的告知慧庶及念佛會幹部成員:「對念佛會,只有付出,沒有要求。」

我也曾經跟幹部接洽安排課程時,因理念不同而起衝突。老人家隨即對大眾開示:

「念佛會課程,要有中心,有重心。成功是最後的努力,成功從衝突中得來(正法與邪法之衝突)。要維護正法。只為正法獻身獻命,不計得失、不計成敗。本我良心進行,菩薩自會加被。對念佛會要盡心合力!」

由於七十四年之後的念佛會,教育的重心是在出家眾。因此,有時跟幾位師兄弟去蓮鄉問候他老人家,老人家會把我叫到一邊,詢問住眾法師目前修學狀況如何?道業精進否?念玆在玆關心的還是修學二諦正法。我樂於報告以法為親及辦理常住的事實,師父要聽的也只有學法、常住狀況的事實,絕不聽人我是非。出家十幾年,在他老人家身邊修學、擔當職事,跟師父接觸的機會相當頻繁,而令自已感到引以為傲及坦蕩之處,就是公事公辦絕不談我人是非,打小報告。自覺在他老人家聖人之心面前打小報告,是自取其辱。師徒之間交流的就是「護持正法」。

受命念佛會一職,師父教導於我的是,為了維護正法,必須任勞任怨,只有付出,沒有要求,以整個生命貢獻於正法上。

師父何以能有這麼無私的意境?

因為老人家時常開示徒眾們: 

「法是二諦,佛以法成;以法成佛後,還以二諦說法。這個法是甘露味,大家不要天天在生死當中轉,迷著不出來。既得甘露味,唉!是你出離生死之道啊!諸佛成佛從這兒成的,眾生出離生死,也從這裏出離。」

有這樣高深的開示,可意會到師父何以無我的為法忘軀了。因為師父已從真俗二諦中了達生死,飽餐法味,對一切萬法皆同糟粕,色身亦復如是。

三、講堂弘法

親耳聽到師父這麼說:「我曾經起大煩惱,念阿彌陀佛念三天三夜,煩惱竟然消失無影無蹤。」師父從此對阿彌陀佛信心大增,終其一生,老實念佛,不換題目,萬牛莫挽。

又聽聞師父這麼說:「當初至五指山,一切經文都沒有,自己只帶《圓覺經》,看也是《圓覺經》,不看也是《圓覺經》。

有一天看到經文『於中百千萬億不可說阿僧祇恒河沙諸佛世界,猶如空華,亂起亂滅』,嚇了一跳,淚不住地流,不是傷心,也不是悲哀。從此以後,蒙佛菩薩加被,多少了解佛法。須菩提聽佛說經,涕淚悲泣,也是如此。」

師父於信、解、行、證過程中,有了這兩次甚深的體證,乃渴望弘法、傳法。肯定淨土與般若之正法,可斷煩惱,了生死,眾生不可不知。乃於七十四年,除了將念佛會重心放在教育出家眾的同時,也對外陸續成立五個講堂。希望有緣眾生聽聞到正法,能降伏憎愛二心,出生死苦海。期許聽聞到般若法的眾生,縱然今生不了道,但能聽聞到此法,也已為其播下般若種子,來生因緣具足,自然而然開花結果。

因此,訂下弘揚目標:把他弘揚遍三峽、遍台北縣、遍全台灣、遍全世界。

這是菩薩心行,縱然是萬人所指,師父也有「吾獨往矣」之氣節。

負責念佛會第五年(民國七十九年),中元法會結束的第二天早上,當家慧修師兄突然跑來告訴我:「慧庶師,師父要派你去土城講堂負責弘法的工作。」我愕然一下,馬上衝口而出:「我不去!」

結果下午,師父馬上點名要派出去負責講堂的五位法師(包括我在內)及新的念佛會策進法師去蓮鄉。指定誰負責那個講堂,及開示出去弘法講經應注意之事項。師父軍令如山,我雖有一百個不願去,卻沒有表白的機會。但他老人家知道我內心非常憂苦,於晚課結束後,特地又叫去蓮鄉,和顏悅色的鼓勵又叮嚀:「慧庶,將你的能力發揮出來,趕緊籌劃整頓講堂弘法之事業。如:一星期要有幾天念佛,幾天講經及如何配合常住之運作等等。」

「師父,我沒有這種能力,能不能不要去?」

「這是一種磨鍊,也是機會,如果你不去,恐怕業障就現前了。」

我無言以對,只好頂禮三拜,回寮房痛哭整個晚上。

隔天,念佛會七、八位擔任幹部的學長已耳聞消息,趕緊過來安慰,大家卻哭成一團。因為,同心協力苦心設計好的企劃案,如:

一、接引新學長的課程及能讓老學長繼續深入經藏的課程,如何在同一時段執行,各取所需。才不致令新學覺得開的課程太深,而老學又覺得課程太淺,延誤大家修學的興緻。

二、新學及老學如何互動,使修學風氣薪火相傳。

三、常住法師如何帶領新入佛門的學長,學習佛門禮儀、經法修學。

四、已設計好念佛會的制服,是一種最好的接引方式。

這一個企劃案,也已呈給師父批示首肯,幹部們非常有信心,只要一實行,念佛會的底部會更紮實,後面接的人也能得心應手。想不到師父一道命令下來,說換就換,沒有事先通知,讓這些智囊團們措手不及。當時,大家的心境,難過至極。

有法師看到這種場面,去跟師父報告。老人家非常生氣的從蓮鄉拿著柺杖,由侍者扶著,吃力的走到懷安堂,馬上召集五位負責講堂的法師去懷安堂。我知道師父是衝著我來的。一看我走進懷安堂,師父馬上開示:「出家人以法為親,只有道義,不論感情。為避免你們跟居士接觸久了,產生情執。現在規定,以後每兩年輪換另一個講堂。沒事了,大家下去吧!」

前面四位法師跪著聆聽,起來頂禮三拜。我就是不起來,憤怒著對師父嚷著:「師父!我沒有能力去負責這種事,寧可去大寮煮飯兩年服務大眾,也不要去跟居士接觸。」

「大寮你不會。我是看你忠直,如果不是為了將來你們的精神道糧、法身慧命著想,我何必那麼辛苦?」

這句話猶如一盆清水把我潑醒,當場嚎啕大哭:「師父!我去!」

我哭出了我的凡情見(對念佛會太投入的情執),我哭出了我的自私。在場的法師也個個紅了眼眶,感動於師父為弘揚二諦法,願盡最後一滴血,不為自己求安樂,但願眾生得離苦的菩薩心。而為徒的我卻是以針孔般,俗不可耐的心量回應。師父竟還不捨的殷殷教導,真是用心良苦啊!

負責講堂弘法五、六年期間,秉持師父悲切願深弘揚二諦法之理念,講了幾部經,《金剛般若波羅蜜經》、《佛說阿彌陀經》、《普賢行願品》、《無量義經》等,受用匪淺。尤其是《無量義經》為我開啟了「是法平等,無有高下」的平等觀。

對佛陀於《無量義經》所說的「開三顯一、顯一除三,均在說諸法本來空寂,代謝不住,念念生滅,文辭是一而義差異。義異故眾生解異,解異故,得法得果得道亦異」此文中的平等法,因眾生智慧力差別的緣故,得法、得果就是不平等。有時碰觸到不平等之果時,於憤憤不平,義憤填膺之際,這法對我相當管用。平等不平等皆是空寂,代謝不住,念念生滅。會對生滅法產生不平等的覺受,在於我執之輕重而定。我執輕,就是平常心看待此事;我執重,就是憎愛二心作怪多端。雖是作怪多端,這個作怪多端的本體,它還是本來空寂。我何不換個清淨覺觀、轉個角度來看待這件平等法呢?

可見《無量義經》是大乘實相經典,旨在顯一實諦,宣無量法義。佛陀於涅槃前,直接開演這部實相經典。佛陀說完《無量義經》之後,即入無量義三昧。接著,隨即開演《法華經》。《法華經》是同教一乘,在明萬法歸一之道理。佛陀於開演《法華經》之前,先說這部《無量義經》是有其甚深道理存在的。

師父對徒眾的教化,不也是這樣平等嗎?雖用種種善巧方便引導,或令負責職事、或教我們經法修學,徒眾們隨個人智慧解異之不同,得法得果得道亦不同,無非在使我們法性的光明圓顯。如果沒有負責講堂弘法工作,我沒有機會深入經藏,入佛知見。

老人家的教化,銘感五內。

四、為法忘軀 彌陀悲愍

師父的健康情形,一向不是很好,早期患有糖尿病,之後衍生很多併發症出來。如:心絞痛、小腦萎縮等。這些病症帶給師父無窮的痛苦,尤其到晚年無法用言語表達,手腳不聽指揮,不能自己翻身等等,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。

最難能可貴的是,師父在長期病苦當中,仍然為我們說法……

有一天,大眾在蓮風樓修學戒律。剛下課,侍者突然從蓮鄉跑下來告知大眾法師,師父身體不適,請大家趕緊上去蓮鄉持念大悲咒,祈請觀音菩薩護念師父,免受病苦。大夥兒在師父床前稱念觀音聖號,師父眼光一一巡視在場的每位法師,我莫明的跟師父說:「師父!我們念阿彌陀佛好不好?」師父馬上說:「好!」

還在猶豫適合不適合時,師父用力迸出一句:「趕快念啊!」

感受深刻的是:師父生死心急切,隨時不忘念佛,求生淨土;同時以身教,教導徒眾,萬緣放下,隨緣無性,無性隨緣,老實念佛。

幾年前,在經法上遇到瓶頸,一直無法突破,盲目的和幾位師兄弟,心外求法,剛愎自用,執迷不悟。師父一句譴責的言語都沒有,只是將已休息很久沒講的《楞嚴經》,盡他最後一口氣,每週日由四位居士護送上法堂繼續講《楞嚴經》,期待我們這些羔羊,能迷途知返。這期間,每次看到師父期望我們回頭的眼神,現在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污點,已不是「懺悔」兩個字就可以彌補的了。唯有效法世親菩薩、蕅益大師二位聖者之典範,大力弘揚正法來彌補先前的謗佛、謗法,以稍減其罪過的萬分之一。

隨著歲月的增長,師父的法體一年不如一年,但是卻阻撓不了師父宣流法音。為了說法,老人家冒著隨時都會跌倒的危險,吃力的爬上二樓法堂開演二諦法。為了說法,老人家可以汗流浹背,說法二十分鐘,侍者按摩十分鐘之後,再繼續說法。為了說法,老人家舌頭已不聽指揮,口齒難以自主,每講一句,侍者複述一句,仍然是說法。為了說法……師父說:「蠟炬成灰淚始乾」。

蠟燭已燒乾,阿彌陀佛悲愍老人家為法而忘軀,接引走了。臨走時,兩位侍者、惠義法師、慧庶等在床前出聲念佛,老人家看了我們一眼,隨即也跟著出聲念佛,因為師父生前病得無法言語,臨命終前出聲念佛,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,但我發現師父的嘴型,隨著我們念佛的聲音,於念「阿」跟「陀」時,是那麼的規律和自在安詳。

荼毗後撿骨灰時,看到師父受傷的軀骨,我哭不出淚水,直覺肝臟、心臟錐心刺痛,口苦眼乾。

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,使我心這般悲傷。師父走了,十幾年來受師父教誨的點點滴滴,時刻都來到我的心上。雖道是:淨苑仍舊是清涼、平靜的淨苑,卻有說不出的落寞、沈寂。師父走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