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諭老和尚圓寂紀念集

「師父!我們回來了!頂禮師父!」師父面露微笑!

「師父!我們來告假下山!頂禮師父!」師父面露微笑!

此溫馨的師徒情景雖不再!但相信師父將永永遠遠活在我們的心中!

敬以此文,與大眾一起來回憶、永懷「印象與夢幻中的師父」!

讀大學時,有一年的中秋夜,在懷安堂前舉辦晚會。師父和幾位法師看著學長們玩支援前線遊戲後。師父突然說,他有一個遊戲:「我們大家來比﹃亮﹄。」(同時用手指著頭),還沒說完,師父自己已經忍不住哈哈大笑!大家聽了也哈哈大笑!

有一次師父指導我們做午齋,自己下廚示範爆辣椒。午齋時,師父很滿意的享用他的爆辣椒,並夾了他爆的辣椒說:「慧琦!來嚐一嚐!」看到我辣得眼淚直流,師父哈哈大笑!

早上七點到七點半是念佛會出坡時間,師父偶而也會來指導我們如何除草。

雖然師父外貌看似嚴肅,但從師父的言談及日常生活中,可感受到師父是和藹可親、幽默的。

約讀大三時,有一年暑假的中元法會,第三天下午,師父在舊大殿念疏文,念到師公安法師的上下字號時,師父都哭出來。當時大概很感念師公吧!這種心情,今天我們也能體會到。那時出家眾很少,法會的事,師父須事事親自帶領、指導我們。天氣很熱,很辛勞!

在我的印象中,我讀大學時,淨苑的經濟應是很艱鉅的。有位住在中和的台大畢業學長,因為身體不適在家,無法外出工作。有一個週日,師父交代慧力學長及我帶著幾千元前去慰問他。三峽有家「慧光教養院」,師父知道他們有困難,交代慧力學長及我帶著五萬元前去慰問。這使我想起村裡老一輩的人說:「您祖父在世時,自己沒錢,向人剛借錢回來。有人沒錢用,來跟他借,轉手就借給別人了。」

在我畢業後,師父寫書出版有了基金,默默的出錢隨喜「三慶獎學金」,鼓勵三峽家庭清寒的中小學生。後來師父要我代理獎學金與救濟金的事務。師父為懷念安師公,於七十九年又成立「懷安獎學金」,以擴大鼓勵對象。西蓮兒童夏令營的老師一開始就是義工,多年來師父有心鼓勵大家,但師父就像剛從大學畢業的我,經濟能力有限。直到師父寫書出版有了基金,師父就每一年詢問我:「慧琦!老師們很發心,想想看送甚麼鼓勵大家。」

知道華梵大學正在建校,我回淨苑時,師父經常向我詢問、關心華梵及曉雲法師的近況。有一次,曉雲法師到淨苑探望師父。師父很讚歎、隨喜曉雲法師創辦華梵大學,很想幫助華梵。因淨苑向來不向居士募款,不方便幫華梵向居士募款,但師父與常住法師們自己募捐一筆款項,叫我代為捐給華梵。

約十幾年前,淨苑買下附近的土地,與地主談妥那天晚上,師父跟我們說,買這塊地是要給你們年輕人去發揮的!師父雖長年住山,幾乎足不出門,但他所做的這些事,正如他曾告訴我們的,「我培養大眾,只希望大家將來能為佛教做事」。

從民國六十八年大二下起,在念佛會擔任領眾、策進、協助辦法會、佛七打小木魚等。畢業那年—七十年,跟師父建議辦社區學童活動「夏令營」,讓社區的小朋友有機會接觸三寶,及十年前代師父擔任「獎學金」及「救濟金」管理委員會主任委員等事,讓我有機會在師父及學長們的指導下,來學佛與學習做事。師父曾告訴我,做事的基本原則,辦活動前要計畫周詳,不要落於一時興起,不要勉強辦活動,事後留下無法收拾的負擔。

有一年,夏令營租兩部車帶小朋友去阿姆坪郊遊,下午大家都平安回來了,師父很高興,跟我說:「慧琦!您們玩了一整天很快樂,我在淨苑也擔心一整天!」師父的心情一直到教書好多年後,才體會到,師父總是站在輔導的立場,放手讓我們去做每一件事,自己默默的為大眾承擔一切!

第一次在淨苑聽師父講《大寶積經》〈善德天子會〉後,慢慢發現師父說法的看家本領是「緣起性空,性空緣起」,以此解一切經論,以此會通大乘各宗的精義。而師父的金字招牌則是手持念珠,老實念佛,以念佛求生淨土來實踐二諦。師父也常說,不管是聽經或聞法,都要記得「銷歸自性」。當時聽到「銷歸自性」這四個字,知道很重要,但不懂,記在筆記本中,放在心裡,先念佛再說,讓它慢慢發酵。

要聽師父說法,第一要適應師父的山東國語;第二要適應淨苑的作息與簡易刻苦的環境;第三要有持久的耐心聽完一部經,反復聽那一直都聽不懂的「緣起性空,性空緣起」。

第三點對聽者來說,聽不懂、又好似沒有好處,還要聽下去,是最困難的一關;對師父來說,那麼難說、又好似沒有共鳴者的法,還能時時樂說無礙,是最難能可貴的一點。因為唯有空性正見,才能正確的引發行者的出離心與菩提心,邁向菩提大道,當然應一心如實的說法,這正是師父悲心之所在。

師父寫了不少書,很暢銷,這些著作可分成幾類:

第一類是經典解釋,這是師父依二諦深入經藏的顯現。有些是師父講過的,有的沒講過;有些經典師父講過,但沒有寫出流通。讀過這些書,碰到不解之處,更能感受到師父在義解上的妙處。

第二類是二諦系列的著作,這是師父的般若心要,尤其在《性緣問題之申論》上,以二諦貫通各宗的義理,讓我們見識到二諦心要的圓融無礙。

第三類是念佛系列的著作,這是師父將二諦與淨土熔為一爐的實修心要,依實相為體,以老實的信願持名為相用,以往生彌陀淨土為依歸。

第四類著作是隨緣開示,這是師父身口意的示現,讓我們從各種因緣知道學佛是怎麼一回事。

有一次慧修法師跟我說,師父寫書寫得很快,似乎是不須經過思索。我想師父是從他的般若心自然流現出文字般若,說自己所做,做自己所說,身口意自然相應,故寫來不費大工夫。

大約十二年前,有一日,慧修法師叫我去見師父,來到師父的面前,惠廷法師也在場。師父給我看一份稿子,這份稿子是惠廷法師記錄師父開示的要點,共有十八個條目。師父已在上面略做修改與補充,並在最後寫上「述要者:智諭」、「編撰者:釋惠廷、陳慧琦」,師父要我與惠廷法師一起修學他口述的這份述要。當時師父的身體很虛弱,師父的交待,好像在做最後的囑咐。後來,師父身體稍有好轉,回淨苑看師父時,師父會問,《述要》修學如何?要盡量的發揮。當時總是跟師父說,有在進行;但一直沒有交出具體的報告給師父。我不認為師父會這麼快離開我們,甚至想,沒交出報告,師父或許就會住世久一點。但這件事一直放在心中,也很想完成他,就是一直沒完成。現在師父往生了,我想這是應完成師父交待的時候了。

畢業後,有時夢見回到淨苑,有時夢見師父,請師父開示念佛三眛……有一次,夢見一座很大很寬廣的大殿,裡面充滿黃金色的亮光,我從殿外走入時,看見師父搭著衣,莊嚴地端坐在大殿正中央的寬大座椅上,座下左右兩旁只剩下一個空位,其餘的已坐滿了搭衣的出家眾,我進去後就自然的坐在那個位子。做過這個夢,我想起,多年來淨苑許多法師鼓勵我出家,我自己也想過,好似只有師父沒有跟我提起過,若師父跟我提起,或許會……,我想,師父早就算準我了!

師父往生約前一週,我做了一個夢……

在一個青翠的山中,我與人談話後,沿著台階而下,中途遇見慧因學長。打招呼後,下了台階,轉彎至一座古香古色的建築前。至門口,聞到有誦經念佛聲,直覺師父在裡面。有一位出家人迎面而來,問他,可不可以進去,他隨即引我入內。

一進門,大廳的左側有一座停放在平台上的大棺木,烏黑亮麗,棺木蓋左邊呈四十五度角打開,可見到棺木裡頭顯現金黃色的明亮,直覺師父在裡面。

繞過棺木的右邊,面向大廳的左側牆壁時,發現牆上有一尊一尊的佛像,隨即向佛像行注目禮。

繞到棺木旁時,棺木已消失,師父身著白色的衣服,平躺在平台上,想坐起來。我隨即以手從其背後扶持之,師父馬上轉換成穿著黑色海青,外披袈裟,很莊嚴的坐在大廳右側一張古色古香的椅子上,旁有侍者。

我站在師父的面前,師父以意念告訴我,「我想走了,為什麼不讓我走呢?」師父的右側嘴角流出透明金黃色液體,侍者用一條黃布擦之,拿來給我看,那是一條印有字樣的黃布。

隔天,慧庶法師與我討論基金會的事,我問他有關師父的近況,我覺得師父是想走了,是否應讓師父走,不要再留師父了。他說週三晚上給師父做暖壽,要我上山拜壽,順便與慧修法師及慧觀法師討論此事。

週三晚上與慧信及妙音上山向師父拜壽,看師父一切安好,頂禮師父後,剛好站在慧因學長旁,他的穿著剛好與夢中所見相同。由於人很多,沒有找慧修法師及慧觀法師就下山了。

週五早上醒過來,心中有點難過,想一想為什麼?是夢見師父往生,心裡很難過,雖是夢境,早上醒來,難過的痕跡還在。週六早上,慧力學長打電話通知師父在念佛中往生,隨即回淨苑,離家前順手帶了一條印有六道金剛咒、阿彌陀佛往生咒等咒的胸巾,又身上剛好帶有釋迦牟尼佛的增生舍利,上山後在慧修法師的允許下,將胸巾覆蓋在師父胸上,將舍利給師父含著。後來發現,這條胸巾正是在夢中所見到的。隔日,移靈至大殿,去見師父最後一面,師父臉色白裡透紅,比剛往生及生前時的氣色還莊嚴,這正好與夢中所見類同。

我想,師父是化緣已盡,預知時至,欲往生淨土,將乘願再來,由於不便於口說,故如幻的以夢告知。 

回顧六十七年迷迷糊糊上了淨苑,從此,聽師父說緣起性空之理,讓我在迷惑中逐步體會到自他慧命的意義;教我們念佛求生淨土,讓我在不知何去何從中,找到自他生命的歸依處;教我們持戒,讓我在滾滾紅塵中,掌握到生活中應依循的準則。

想到師父,自然的不禁令人心裡為之一震,一種感動,眼淚奪眶欲出,心中吶喊著「師—父—!」這種震憾與感動,是來自感受到師父的悲願之心—願一切有情,盡此一報身,脫離六道苦,往生極樂國。

一切成就來自師恩,生生世世永難忘懷!

一切成就用於度生,生生世世永不退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