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諭老和尚圓寂紀念集

一、噩耗

「慧明師,師父剛剛往生了!」慧觀師兄透過行動電話,語帶哽咽地說。我的身體及握著話筒的手突然僵硬起來,半晌,仍然無法回應這個事實。慧觀師兄知我悲痛到發不出聲,趕緊說:「不要難過,師父往生得很自在……」

這時已聽不清楚他後續的話,只說出一句:「我馬上坐飛機回去。」

當時,我正在高雄光德寺戒壇,為新戒講授「比丘尼戒」。我掛上電話後,即刻向得戒和尚淨心長老告假,並請求准許調課或停課。感恩淨心長老慈悲,馬上讓常住派車並請一位尼眾法師陪我至機場。

往機場的路上,想起師父無盡的恩情,不知不覺,盈眶的淚水已潰決而下,手帕來不及拭乾如湧的淚水,顧不得有旁人,索性就讓它放聲大哭直到機場。

二、嚴格

民國七十四年農曆年前,十六歲時,父親帶我來淨苑皈依。當天在蓮風樓前的廣場一下車,就看到一位高大壯碩、略顯嚴肅的老和尚站在階梯前,父親就地至誠頂禮。師父是我到淨苑後看到的第一位出家人,也是我此生第一次看到的僧眾。當天要求父親讓我在淨苑住幾天,父親沒想到我竟就此出家了。

當時師父身體還算不錯,因此對徒弟的教導是非常嚴格的。

記得某個夏天的早課,舊大殿內悶熱異常,因此好幾位師兄弟便在打坐時移到殿外廊下,果然殿外涼風徐徐,接著就漸漸睡著了。「啪!啪!」地一陣香板,紛紛落在好幾個人的肩上,醒得快的迅速溜回本座,睡得沈的被打醒還不知發生什麼事。當時我並未打瞌睡,但也不明就裡的慘遭一棒。原來師父不僅希望我們打坐不要昏沈,更期許我們修行能捍勞忍苦、不畏寒熱,不要因為貪圖涼快就跑到殿外,縱使是寒冬也不准我們在殿堂內戴帽子、披圍巾。

早期師父嚴格監督我們平常所讀的書,師父清楚地知道我們這些徒弟尚未具擇法眼,一不小心可能就相信邪說而誤入歧途。所以只許我們直接看經典,或古德的著述,不准我們隨便看現代的著作。師父甚至為了培養我們具深入經藏的能力,及訓練分辨古德見地,親自領導住眾修學經法,從《法界觀門》、《金剛經》、《圓覺經》、《華嚴義海百門》、《彌陀要解》到《華嚴一乘十玄門》等,皆為甚深經論。師父自己閱藏數次,影響所及,弟子經常在上課時,人手一冊《大正藏》或《卍續藏》。有時師父還會鼓勵我們,將參閱的各家註解-寫在黑板上,師父再逐一解釋分析:「這位祖師有見地」、「這段文……」如此一段一段、一步一步地,像母雞帶小雞似的,引領著我們這些弟子,在生死荒漠中走向法海深處。

師父在解門上教我們八宗並重,但在行門上要我們導歸彌陀淨土,而且是要「願為彌陀孤臣」般的忠貞。師父的「老實念佛」真的有夠老實了。平時念佛,不管四字佛號、六字佛號,都宛如助念般的平實音調,沒有抑揚頓挫、旋律高低。有一次,我跟幾位師兄弟圍在壹波堂聽一卷「旋律委婉清揚」的佛號錄音帶,我們這些徒弟正聽得渾然忘我,並跟著哼唱時,師父突然從懷安堂旁的寮房走來,嚴厲地訶責說:「唱小調!」後來並開示「念佛心中無伎倆,清淨平等即是佛」。謹守「作個老老實實、默默無聞的出家人」的師父,真的就是這般樸實無華。有人貶抑師父的法,像白開水,我倒覺得這是很恰當的恭維。「白開水」是最原始純淨及沒有任何添加物的,就如同師父的法完全傳述佛意,不加一絲凡夫知見。汽水可樂好喝,卻對身體無益,多喝還會傷腎;平淡的白開水,不但對身體有益,多喝還可以排毒喔!

三、編輯   

談起編輯《南山律學辭典》,那真是一段悲慘歲月。那期間若非師父密護加持、當家慧修師兄慈悲包容、慧觀師兄的細心呵護,不但永遠出不了書,恐怕我也早已往生了。

我在二十歲時承編此書,一方面想趕快完成,好出去讀書,一方面又缺乏經驗,但完美主義的個性,又逼著我要努力做到最好。由於求好心切的自我壓力,再加上沒有做到師父所說的「中道」,常常因為專注一事就廢寢忘食,而導致身心極度失調。那時自恃年輕體健,經常熬夜透支,隨意揮霍體力。剛開始隔日還能上殿,漸漸出現:若前一晚沒睡,隔早要從寮房走到大殿,便猶如太空漫步;一開始唱誦,更是冷汗直流。

後來動過兩次手術後,中醫師說,簡直是老病之人的身體,並囑咐慧觀師兄讓我多休息。這些情況有些師兄弟並不知情,因此產生了一些誤解。我真的非常地感恩慧修師兄、慧觀師兄為了成就《律學辭典》出版,及護持我的慧命及色身,一肩擔下許多委屈。常有其他道場的法師問我:「你們西蓮淨苑如何維持極低的住眾流動率?」我說:「因為我們有一位極其無我,又『顧大顧小』(台語)的當家師!」

有一次在蓮鄉三樓編輯室裡,為了電腦缺字解決方案苦思不解時,想到用力處,突然覺得整顆心臟似乎要從胸口嘔出。我嚇了一跳,趕快走到陽台,望著遠山深呼吸。這時想到古人說的「嘔心瀝血」,不知是否就是如此?師父曾經說過,他的著作是用他的「腦血」寫成的,用來滋養我們的法身慧命,發行所剩的錢是為了繼續流通法寶,不背包袱。偉哉師父!律上說:「有法無食,是苦住;有法有食,是樂住。」師父讓我們衣食無缺、又時有法水滋潤,弟子豈能不安樂住?

淨苑奉行過午不食,所以有些師兄弟到了晚課後打電腦時,已經手腳發軟。我跟慧觀師兄身為副編,於是自掏腰包提供葡萄糖、黃金糖、麥芽糖等七日藥給大家食用。記得有一次,我自己也餓到手腳發軟,竟無力挖取發硬的麥芽糖,慘的是又把筷子弄斷,便躺在編輯室等慧觀師兄來「救」。

民國七十八年安居時,秉承師命開始進行編輯《律學辭典》,我跟慧觀師兄便親自或託學長到中央圖書館、師大圖書館、清大圖書館、師大國研所教授專用圖書室等單位,大量參閱台灣、日本、大陸、香港等各家辭典的編輯體例,以擬訂《律學辭典》編輯方針;而編輯團隊是出坡完,犧牲個人修行及休息時間的師兄弟。惠敏師兄形容得很好,我們真的叫做「土法煉鋼」。

就這樣從擬定體例、原書勾選、程式設計、電腦輸入、到列印校對,許多人的付出、好大的努力,卻僅是編程的一小步,到了八十一年時僅完成《南山三大部科文》。科文是在作「南山三大部」原書勾選時,為了方便對閱而產生的「副產品」,這部分本想等書成後收為附錄,但因篇幅不小,以十六開本排印也將近七百頁之多,所以我跟慧觀師兄就拿著「科文」,向師父稟白想先行出版之意。

沒想到師父一聽到「科文」二字,連看也不看,生氣地說:「我要的是『辭典』,不是『科文』,要印就用你們兩個人自己的名字印,不要用我的名字。」我們兩人跪在地上互相對視、噤若寒蟬,不敢亂發一語。末了師父看我們可憐,只好說:「去,叫慧陌付錢,印經會幫你們出版。」師父講話跟他的文章一樣,簡潔有力,沒有廢話、不囉唆。

剛開始我的想法是要編輯《律學辭典》,內容涵蓋印度及中國各律派。我的觀念是:律學分部成派立宗,主要乃因地域文化習俗及時空背景不同而導致,並無高低優劣之分。所以站在《律學辭典》編輯的立場,不應替讀者判斷簡擇,應該完整公平呈現各部派的看法,甚至列出相異點,方為超然。

但生性忠耿的慧觀師兄,卻因推崇「律紹南山」的弘一大師及師父,竟堅持《律學辭典》只要收錄「南山律」就好了。我說:「這是《律學辭典》,不是《南山專宗辭典》啊!怎可以只採用南山律一家的說法?」堅執不下,只好一起請主編-師父裁決。

師父聽後當場問我:「你不編『南山』,難道要編『北山』嗎?」師父這麼說,我只好跟慧觀師兄說:「沒有『北山』可以編,我們只好編『南山』,不過書名要改為《南山律學辭典》。」就這麼定了這書名。

四、讀書

二十歲時,我想報考法光佛研所繼續讀書,但由於當時學歷不足,於是便將十七歲後陸續在許多佛教雜誌上發表的文章,影印寄給所長恆清法師,並寫了一封信給他,表達我想報考的意願。感謝當時恆清法師慈悲,破例讓我報考,於是我便歡喜地拿著准考證,要向師父請假下山考試。沒想到,師父竟不准許,並請正在日本留學的惠敏師兄,告訴我在外讀書的「悲況」,希望藉此讓我打退堂鼓。結果當然是沒去應考,也沒出去讀書。因為當時淨苑的規矩是,若沒獲得師父同意,而出去讀書或參學,視同永遠離開常住,所以只好作罷。

但讀書的念頭卻未曾稍減,直至七年後《南山律學辭典》完成,由當家慧修師兄帶我向師父請假,才得到師父慈允,同意我出來讀書。記得當天向師父稟白告假讀書時,師父竟然哭了。我懺悔地趕緊安慰師父說:「師父您不要難過,我只是出去讀書,跟惠敏師兄一樣,讀完了就回來。」師父同意了,我的眼眶也濕了。師父慈悲恩准我「讀完了就回來」,讓我不致成為失去常住的學僧,得以在放假時回來永遠的常住-西蓮淨苑。

民國八十五年承蒙諸佛菩薩密借威靈,三冊的《南山律學辭典》得以順利出版,六月付梓後便告假下山。一面在中壢圓光佛學院擔任「戒學概論」講師,一面準備參加台北市教育局的高中畢業同等學歷檢定考,及赴日留學相關事宜。後在開明法師的協助下,終於在八十六年九月順利赴日。

在日本期間,慧修師兄會請慧觀師兄在來信時,吩咐我幫師父買東西,從北海道的酵素、一人份的果菜機、辣的昆布……到往生前所用的部分復健用品。這些東西大部分是心柔(陳淑柔)陪著我一家一家地找,或她細心地透過電話詢問才買到的。只要是師父的事,心柔都滿心歡喜地盡力去做。師父遠在日本的皈依弟子,除了慧中(李宣忠)、慧熙(張秀民)外,還有心柔及心澄(福原貞子),他們對師父都很恭敬。

在日本時,非常深刻地感受到:慧修師兄所有一切都是想到師父,幾乎很少想到他自己,有時問他需要什麼,他總是說:「我什麼也不需要,不要亂花錢,只要買師父的就好了。」

慧觀師兄說,當家師是來護持師父、護持常住的。我也認為真的是如此。以師父堅持「不化緣」的原則,若非有位克勤克儉的當家師,我們或許常要面臨斷炊的窘境。

淨苑開山時,當家師非常地辛苦,淨苑沒有大護法,又不能化緣,無法開源,當家師只好節流地省吃儉用。他常說:「有」的時候要想到「沒有」的時候。所以二十幾年前,他平時將捨不得吃的豆包煎起來,留待週日念佛會給大家吃。剛開始會覺得當家師好小氣,每次都將新鮮的留起來,叫我們先吃舊的。有一次聽到他跟大寮說:「你們只煮新鮮的菜,難道要讓舊的菜爛掉嗎?」我們這些小孩子有時真的無法體會他的苦。他一點一滴的省下來,淨苑才能蓋大殿、設講堂,做弘法安僧的工作。我以前在常住時,跟有些人一樣,也覺得當家師好「節儉」。但自從擔任佛教僧伽醫護基金會的執行長後,因需親自維持每月會務支出,才真切地體會到當家師兄的辛苦,與無法為外人道的苦心。

五、僧伽教育  

民國六十一年師父來到淨苑開山,至八十九年圓寂,前後將近三十年,很少下山,為的就是要用功念佛、奮力撰述、好好教導弟子。師父從親自開經授課、帶領大眾研討、指導弟子試講試編,練就我們「一身是膽」(有時或許是「膽大包天」)。因為師父秉持「有微塵許善,思與眾生共」的悲願,所以鼓勵弟子們「集體修學、公開資料」或「集體出書」來分享大眾。

他這樣的作風影響我甚深。後來我在中壢圓光佛學院教書時,真的是全心全意地在鼓勵、栽培學生,將學院給我的講師費,用來買二十六孔活頁筆記本、活頁紙、稿紙,鼓勵學生課前預習作科判、找資料、寫讀後心得,乃至上台試講。

甚至在新營妙法寺戒壇講授「比丘尼戒」時,悟光精舍和尚尼來請我去講戒,我毫不考慮地說:「如果因緣許可,我去幫您訓練師資吧!他們如能繼續在悟光努力專研,未來肯定會比我優秀的,佛教有愈多優秀的僧才,法門才會更興盛。」蒙過去善緣、三寶慈佑,師父厚愛栽培,我願如斯提攜後進。

師父還住在懷安堂旁時,每當我們在蓮風樓試講,師父總是拄著柺杖,坐在講台旁的沙發上指導,由開始聽到結束,而且從不遲到。有時練習講課的師兄弟反而比師父晚到。記得有一位師兄弟一上台就開始發抖,抖到講不出話來,師父看了笑了起來,跟大眾講了一個笑話替他解圍。

外面道場的僧眾,看到淨苑的法師幾乎個個上台能講、提筆能寫,殊不知我們這些徒弟大都是這樣被栽培出來的。他們若看到我們被訓練的傻相,一定也會頓發「彼既丈夫,我亦爾」之心。人的無限潛能,需要被教導啟發,所以師父大力培養人才、重視僧伽教育,他的心血沒有白費。一群弟子無論在淨苑內或淨苑外,大都恪遵他老人家「學戒、持戒、弘戒,聞法、如法、說法」的訓誨,在每一崗位上,或多或少皆親為或護持弘法利生之事。所以,我非常贊同師父的理念,也深深地認為僧伽是佛教的命脈,培育「肩荷如來家業、身負佛法傳承」的僧眾是迫切需要的,不僅是當務之急,也是長久必做之事。

六、僧伽醫護

如前所述,當初在編輯《律學辭典》時,可謂是歷盡滄桑、受盡病苦。那幾年病得真的「有夠功夫」(台語),除了世間的西醫、中醫、民俗療法、另類醫療外,佛法的受幽冥戒、超渡、回向皆用上了。病苦時我大都是持念觀音聖號,請大悲觀世音菩薩救我、除我痛惱;但好幾次病到極苦處,心想:「現在大概要往生了,還是改念阿彌陀佛好了。」有一天半夜身體劇痛,痛至無法起床走到寮房外去倒水服藥,又不敢吵醒凌晨三點半要起床做早課的師兄弟,便向佛菩薩發願:若得病除,我願盡力護持僧伽健康。發完願後,竟奇蹟的能在佛號中漸漸入睡。

不久後某日,因至慧敬學長(黃金萬醫師)的診所打針時,慧敬告知明年民國八十三年全民健保即將全國實施,全民強制納保,不知中國佛教會是否有因應措施?一向「雞婆」的我,立即在他的診所打電話詢問淨心長老。長老回答說:沒有。並當場指示我協助研擬方案。後又加上廣化老和尚及道海長老的鼓勵,就在如此的因緣推動下,開始踏上籌組「財團法人佛教僧伽醫護基金會」之路。

規劃之初,正值惠敏師兄回國之際,便敦請惠敏師兄擔任第一屆董事,並拜託惠敏師兄請師父慈允:我們二人皆為董事。看在惠敏師兄的面上,師父同意。但不久後因惠敏師兄請辭董事,師父也不准我再弄基金會的事,甚至還痛罵我一頓。那長長的一頓罵,我只記得兩句話:「這是長老做的事」、「不自量力」。說來好笑,被罵的當天有位可愛的師弟,怕我聽不懂師父罵我的話,竟然逐句替師父翻譯重述。後因某位師兄看不下去,告訴他說:罵人的話不用翻譯。之後有一段時間,我總是刻意避開師父,怕見到他,惹他生氣,或許又要挨一頓罵,還是少見為妙(這真是非常不孝的作法,此時寫出,至誠祈求師父慈悲諒宥弟子的愚癡不孝)。

後來,我為了送電腦跟排版軟體到南林精舍,只好硬著頭皮到蓮鄉向師父請假。師父准假後,突然語重心長地說:「慧明,我會重用你的!」沒想到這不知好歹的壞小孩,竟然回答師父說:「可是師父您都會罵我。」師父聽後默然不語,我則趕緊落跑,害怕待會兒又會被罵。我那時大概是得了「被罵恐懼症」吧!

後來,師父漸漸病了,沒什麼體力管教徒弟了,自然就很少人挨罵。所以曾有幾位師弟跟我說:「真羨慕你有福報被師父罵。」我一聽趕緊說:「這樣好了,我就將這輩子可以被師父罵的福報,統統送給你,以後師父病好了,該罵我的,就全部罵你。」

當時不禁感到奇怪,哪有人喜歡被罵?可是現在不奇怪了。如果可以,我寧願再被師父罵!如果可以,我一定聽師父的話,不要弄基金會!如果可以,我一定當個乖小孩!如果可以……

師父建設西蓮淨苑的目標是:年輕人的佛學院、壯年人的弘法堂、老年人的養老院、往生後的安置處。不計個人利害,一定建立成這樣的道場。一天天逐漸改進制度,要超越現代的教育,希望大家捨身命為這個道場。為僧眾著想,護法安僧。並希望大家共同護持這條船,開到西方極樂世界,要建設一個-「少有所學、壯有所用、老有所安、往生有所安排」的道場。並教導我們要「供養有困難的出家人」、「照顧年老比丘、比丘尼」。

我所創立的「佛教僧伽醫護基金會」的宗旨,與師父的這些目標是一樣的啊!我以全國的寺廟為一個道場,發願照顧全國的「年老比丘、比丘尼」,照理說,師父應該不會反對的,可是,師父為什麼堅決反對呢?

事實上,從八十七年基金會正式成立後,這三、四年來,我一邊讀書、一邊執行會務,擬制度、寫計劃、推活動、募款項,有時還會被誤解毀謗。夜闌人靜時,挫折悲傷不斷湧出,清淚成行。有時會想:師父可能早就預見我的處境,老人家畢竟是愛護我的,他不忍心我辛苦受委屈,所以百般阻止、堅決反對。而我仍義無反顧、執著無悔地「浩蕩赴前程」,不知是「為償多劫願」?還是業緣所推?

昨天看到《華嚴經》(卷十一)〈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〉,其中有段經文願與大眾分享。

長者(普眼菩薩)告(善財童子)言:「善男子,菩薩初學修菩提時,當知病為最大障礙。若諸眾生身有疾病心則不安,豈能修習諸波羅蜜?是故菩薩修菩提時,先應療治身所有疾……,菩薩起化,先療國王次治眾生令無患苦,然後說法調伏其心。……善男子,我此住處,常有十方一切眾生諸病苦者,來至我所而求救療,我以智力觀其因起,隨病所宜授與方藥,平等療治普令除差。復以種種香湯沐浴上服名衣瓔珞莊嚴,施諸飲食及諸財寶珍玩資具,皆悉與之咸令充足。然後各為如應說法,令其永斷心病煩惱。

所謂為諸一切貪欲多者教不淨觀,瞋恚多者教慈悲觀,愚癡多者教其分別種種法相,等分行者為其顯示不淨慈悲……」

七、菩薩悲願

師父教我們要「作個不平凡的比丘、比丘尼」,這「不平凡」三個字,好難!

不平凡的比丘、比丘尼,不僅要慧解高超、學德俱優,更須悲願弘深。

太虛大師的悲願是:「我願一漚攖眾苦,我壽如海漂一漚。」

弘一大師的悲願則是:「願盡未來,普代法界一切眾生備受大苦;誓捨身命,弘護南山四分律教久住神州。」

師父這三十年來,雖很少下山,但仍念念不忘眾生苦。每當酷暑寒冬或風雨飄搖時,總是提醒我們勿忘世間眾生苦。他念烈日下修築工人的苦,也憐憫風雨交加時失巢幼鳥的無依。他真真做到了弘公所說的「庵門常掩,勿忘世上苦人多。」

「善男子,我持此香以為供養,普見諸佛所願皆滿,所謂救護一切眾生願、嚴淨一切佛剎願、供養一切如來願。善男子,我欲供養然此香時,從一一香出無量香,遍滿十方一切法界一切如來道場海中。」(大正一○‧七一二)

謹以一瓣心香,至誠禱祝:智公上人「大悲憫念眾生苦,不違安養入娑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