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諭老和尚圓寂紀念集

師父教人到處找我,我趕快跑到懷安堂見他。

「我教人到處找你,你跑到那裏去?」「我在蓮風樓。」

「在作什麼?」「講故事。」

「講什麼故事?」「講師父的故事。」

「以後少講。」「那用寫的好了。」

師父沒說「以後少寫」。急著吩咐:「趕快來對稿子。」(那是《池畔蓮鈔》出書前校對的事吧!)

師父的故事說不完,老人家是成功的師父,與我們「以法為親」。我就用這個主題來寫一點師父的故事吧!

(一邊動筆,一邊拭淚。「寫」還是比「講」好些。)

一、慈悲接物

從認識師父寫起。

當時,師父在松山寺幫助師公辦「大專佛學講座」。我記得,一早到講堂,師父已經先來了,比同學都早。每堂課都陪我們聽講,晚上還教我們留下來的人打坐念佛,練習上臺試講,並且有懇切的開示。等我們走了,他才回寮。每週,師父都給我們有個法喜充滿的星期天。

淨苑開山後,我們要來,他怕我們受苦,謙辭說:「山上很克難,以後你們再去。」我們都堅持要跟著他上山。

到了橫溪,天色已暗,師父拿著手電筒,領著我們走在石子路上,一直跟我們說:「要小心!要小心!」最後繞過一片樹林,來到「梵淨山西蓮淨苑」(寫在木板,掛在樹幹上),跨過一個木做的山門,爬上幾層臺階,兩位法師(老師太和慧修師兄)正做好晚課。我們一見面,都不約而同笑起來。當晚,我們多來的兩個學長沒有地方睡,將榻榻米放在地上養息。我們都覺得這個道場很樸實,從此就喜歡來,而且一有空便來。

有時候我晚上從臺北過來,到橫溪下車,路上沒什麼人,沒什麼住家,也沒有燈,沒有同伴。每次都知道坐車時天色會愈來愈暗,一下車,這條路就不好走,但還是很想上來。一路念「南無觀世音菩薩」,不敢回頭,走到「成福國小」那裏,就開始跑。跑上來,爬上臺階,先拜三拜,總算到了!很高興!當家師兄說我膽子大,其實我並不是膽子大,只是喜歡來而已。因為這裏有三寶,有慈悲的師父、法師。

在「懺悔與報恩」的心情之下,我決定出家。師父竟拒絕我的請求,第二次還以「慈悲」來責求我。師父講了很多,我都有話回答,但當師父說:「你沒有慈悲心!」時,我再無話可說。原來,師父的門檻高設,要有慈悲心才能登堂入室。

拜了師父三拜,我就頭也不回,跑到觀音殿去,難過極了,痛哭起來,投在慈悲的大士座下,一夜不眠,祈求加被。

後來,看到師父,為了表示我很有志氣,就不去找他;又為了表示我很喜歡聽經,仍再上來,每次都躲在最角落。意思是:我不去找師父,免得師父嫌我;可是,我又要讓師父知道,師父講經講得很好,我喜歡來聽。

第三次請求出家,以不思議因緣,師父慈悲垂允。

很感激師父,讓我對「為僧首要老實,接物必重慈悲」有更深刻的體悟。

二、教經教律

師父告示大眾:「學戒持戒弘戒,聞法如法說法」。

師父教我們經法。

師父在松山寺,就一學期《心經》,一學期《金剛經》交替講述。我們熏習了諸惡莫作、眾善奉行,不起貪瞋癡,無我人眾壽相……等精義,並學到要老實念佛。

師父到淨苑開山後,開講《圓覺經》、《勝鬘經》、《法華經》……。兩度開講《法華經》,法筵極盛。第一次是六十八年三月至七十年五月。第二次是七十三年九月至七十七年九月。《法華經》,一句一偈,皆能增進菩提。如「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故,出現於世。」如「若人散亂心,入於塔廟中,一稱南無佛,皆已成佛道。」都是令人法喜的。又如「諸佛興出世,懸遠值遇難;正使出於世,說是法復難;無量無數劫,聞是法亦難;能聽是法者,斯人亦復難。」法華難聞,真願「得好同學,共讀誦是經,亦得大眾而來聽受。」良以「此《法華經》……能令眾生離一切苦,一切病痛,能解一切生死之縛。」讚歎不盡矣!「此經……於一切諸經法中,最為第一。」我們皆歡喜同聽法華。

第二次開講《法華經》前,很多人已經在禮拜,在虔誦《法華經》,在準備寫筆記、錄音……佛壽無量,我們都願師父法體安康,法輪常轉,統理大眾,一切無礙。為眾生慧命故,一遍、二遍、三遍……無量無數遍地廣演。願更多人同聽法華。

師父講《法華經》這段時間,真的還是健康。最後講《楞嚴經》就抱病登座了,而且沒有講完。

或者這種示現,正是淨土行人之典範,時節一來,撒手便走,絕不以弘法事業未竟而生貪戀顧惜之心。

弘一大師曾云:「若欲圓滿其業,必須早生極樂,見佛證果,迴入娑婆,乃能為也。古德云『去去就來』,迴入娑婆,指顧間事耳。」

師父亦必上品上生,華開見佛,去去就來,廣度眾生。

師父自己出口成章,也讓我們上台試講,選專題、短經都可以。

記得我剛出家時,選講《普門品》,先去請示師父。師父開示:「要理事兼顧。你光講故事,救火災、救水災,人家去買本靈感故事看,裏面比你講的還精彩。」原來講經要二諦融通。

後來,師父教導我:「講《普門品》,最好再受持《耳根圓通章》。觀世音菩薩妙耳門,反聞聞自性。」這件事,我一直記得,要依教奉行。去年,慧道師在念佛會講《普門品》,也參照《耳根圓通章》、《心經》……理事圓融,我非常隨喜讚歎。

師父對我們很平等,每個人都受到栽培。遇到選講專題、佛綱時,師父只讓我們帶大綱上台,不讓我們帶細稿。師父是成竹在胸,淊淊不絕;我們是皮皮毛毛,牙牙學語。看見我們拿著稿子,翻來翻去,找不到,師父說:「不用找了,反正你怎麼找也找不到。」緊張起來,什麼都找不到。我們想出來最好的辦法,就是把內容背起來,一個星期前開始背,就不怕在台上緊張找不到了。這樣,就會提前準備,把內容整理好,不會臨時抱佛腳。

師父開示我們「一佛出世,千佛護持。」別人練習講,要抱護持之心恭聽。師父以身作則,都親臨指導講評,讓我們確立正知正見,導歸持戒念佛。

假如現在我們能夠講點東西,行在佛道上,實在是師父慈悲智慧諄諄教誨之賜。

師父樂法,自己說法,讓徒弟練習說法之外,又帶領大眾修學。師父指導,鼓勵大家參與修學,開發悟性。從七十三年八月,住眾修學《法界觀門》,是師父領導大眾經法修學之始。之後,修學《金剛經》、《心經》、《圓覺經》、《華嚴義海百門》、《彌陀要解》……還修學《觀經四帖疏》。其中有的也出了書。

有一位法師特地來請《圓覺經修學記》,我建議他:「您可以只看家師說的內容就好,我們只是練習。」我忍不住又說:「假如您要教徒弟,那就也看我們講的好了。您可以看出家師怎麼教我們。」他點頭同意。

《四帖疏玄義分修學記》,師父以「彌陀孤臣」,讓我們徹底明白了「別時意」、「女人及根缺,二乘種不生」……凡夫得以九品往生,是仗阿彌陀佛強大的願力。

師父也教我們戒律。

七十二年,我們想學戒,列了一份參考書籍,慧陌師催我趕快請示師父。我們搭衣求教。師父看了,很歡喜,說:「我決定跟你們講戒。」結夏就開講了。

後來還讓我們複講。並指導我們試講要攝住大眾,不可光低頭看講稿。

師父有感而發,就會在懷安堂黑板公布欄寫字告示住眾,如:「際茲末法,戒律湮滅,出家人務須站穩腳跟,不享受、不浮華、不懈怠、不放逸,庶幾於心無愧,復不負十方供養也。」(七十四年三月十三日)

「嚴持淨戒,西方蓮開;不持淨戒,閻王入簿。」(七十四年五月二十四日)

「個人不論貴賤論氣節,家庭不論貧富論孝悌。道場不論大小論道風,住眾不論多寡論和合。」(七十四年十一月十九日)

一時,學戒蔚為風氣。七十四年八月,師父還計劃成立「戒學會」。同月,計劃明年出第一部戒律為散記部份(即《四分律拾要鈔》),第二部為白話四分律。

師父主編《拾要鈔》,宣布依南山三大部撰述。並愷切開示:

「寫文章的要領︱簡、明、要。」(七十四年十月三日)

「寫戒律之文,下三個工夫︱考證、審論、註解。」(七十四年十月二十九日)

「以孤臣孽子之心弘揚戒律、弘揚淨土。」(七十四年十月二十五日)

「有一微塵許之善法,即與一切眾生共。」(七十四年十一月十五日)

「將嘔心瀝血的經法、戒法、制度留下來,不為名利。」(七十五年七月十一日) 

回想我初出家時,發心學戒,對自己很嚴格,對別人也是。師父屢屢在大眾中指正:「執著戒,也是犯戒。」我心想:「師父應該很歡喜徒弟學戒才是啊!為什麼說我執著戒也是犯戒呢?」我實在不太服氣,但是仍相信師父是對的,只是我無法了解其中之意罷了。

七十八年師父宣布要編律學辭典,他當主編,我和慧明師當副編。八十一年師父生病住院後,沒有精力親自審稿及關照所有事宜,從此我們過著苦難的日子。等到八十五年,要付梓時,我向師父稟白相關事宜後,順便又說:「師父,每條戒的開緣我大部份都知道,因為編書期間,很多戒只能作到開緣。」師父聽了,大哭起來。

師父慈悲,早在七十八年就提出「嚴持重戒,善識開遮」。戒律上:「善解一字,名為律師。」一字者,犯、不犯、輕、重是也。學戒者,須通達開遮持犯。辭典編好後,我終於明白了,為什麼執著戒也是犯戒。

三、專心撰述

有一天,師父把我們都找到跟前,分成兩人一組,每組給一份稿子。說,《思益梵天所問經尋繹》準備出書,教我們分頭幫忙校對。

我們馬上分散各處進行,很快就校好了。師父收回時,發現校對程度不一,標準不同,收回來的稿子,他自己必須再重整一遍。

第一本書尚未出版,師父有一天跟我說:「這是第二本書,你先讀一遍,你懂,人家就懂了。」我接過來,是《十二門論隨解》。連書名我都沒聽過,不知道內容好不好懂。我趕快認真拜讀,有不懂之處,馬上記下來,記了幾十條。師父過了幾天,就問:「你看好了沒有?」「還沒!」「那還我!」「不行,很好看,看完才能還。」「那你趕緊看。」我就趕緊看,看好了趕緊找師父。師父很果決地和我討論。有的地方,沒問題,他就說:「本來就是這樣,你自己看不懂。」然後跟我說明,清楚了才過去。有的地方,我提供意見,他認為有道理,也會說:「很好,就改一下。」我很感動,也很有被尊重的成就感。

第三本是《文殊師利所說摩訶般若波羅蜜經釋要》。師父仍先教我看。我很認真拜讀,師父仍是不懂處讓我看懂,提供建議處欣然接納。我覺得師父真是心包太虛,量周沙界。

七十二年,師父出了五本書。從第二本之後,校對是每一校二人。師父教一人讀原稿,一人看出書稿。校對人選,非常隨緣。師父出來站在懷安堂前,先看到誰,就教他去找一個人對。三校換三組人,有六個。

七十三年,就出版到第十一本書了。

七十四年,我不揣淺陋,跟師父提起,他負責寫書,我負責幫他安排三校。因為以前在學校,在辦公室,我是負責編輯校對的。慧翔師就跟師父建議成立「文書組」,由我負責淨苑的文書。我們並選了一批人加以培養訓練。我們校對,不是只看字對不對,要了解其中意思,任何不懂,要記下來,請示師父。起初有十一人,到七十六年,又新進九人。因為每一本書都是三校六個人,我一定要參加其中一校,剩下可以安排五個人,他們常常會來拜託、預約,教我要排  他們校對。

七十四年師父出到第十八本。七十五年到第二十四本。有一次,隨師父去戒場打齋,一位老法師問我:「你師父寫書,誰幫忙校對?」奇怪,他怎麼正好問到我,我答:「我們。」他就很羡慕,很感歎地說:「難怪了,才能一年好幾本。我寫東西,三校都要自己來,校對比寫還慢。」

七十六年,師父就出到三十一本書了。其中《四分律拾要鈔》還是師父主編的,他從擬定題目,領取題目,到鼓勵我們「開筆大吉」,以及審稿,都親自領導。他自己寫書,也栽培我們集體創作,練習出書。由於我們是初學,所以稿子要詳細回查。在校對時,也是大費功夫。有一天,師父看進度緩慢,跟我說:「我看《拾要鈔》要胎死腹中。」我跟師父保證,一定完成。當然,我趕快求佛菩薩保佑。

七十七年,師父出到第三十七本書。農曆六月十八日,喬遷至新方丈室「蓮鄉」。師父提了一袋寫好的稿子上去,就說:「搬好了。」剩下就是我們這些「搬家公司」的事。

七十八年,師父出到第四十三本書。因右手無力,只好停筆,極為可惜。七十九年,手稿繼續出書,出到第四十八本。

八十年後,所出之書,為開示、講記、修學記等,和前面合起來,六十餘本。又主編之《淨土藏彙粹》、《般若藏彙粹》、《南山律學辭典》等三部為工具書。

師父往生後,我們決定出版師父撰述全集,作永久之紀念。有聲圖書、全集光碟,同時發行。

師父的手稿,心超居士他們供養一台調節濕度、溫度之恒濕機,可以妥善保存。紀念堂成立後,手稿也可以供人瞻仰。

師父寫稿,非常專注,他曾說:「我寫書是我的腦血流到手上,再從手上流到筆,再從筆流到紙上。」有一次,我偶然地看到師父在書桌前振筆直書,他那凝定的神情,讓我震撼,感動得五體投地。後來看到慧道師寫:「師父寫書是『一個字,一聲佛號』。」原來師父字中有佛,書中有佛,難怪我們開卷清淨,法喜充滿。

四、佛七講話

師父佛七開示,最初會在紙上寫下每天的重點,簡短的主題。進念佛堂就胸有成竹,稱性而談;出口成章,悲智雙運。講了開示,大家各得其解,都契機相應,發願精進調適,老實念佛,以修習念佛三昧。「現在開始念佛」成為名言。

師父自己專心念佛,開示也但勸念佛。我們打佛七,每天都期待聽開示。我忝為隨堂翻譯,事先沒有稿子看,只能祈求阿彌陀佛加被,讓我聽得懂、記得住,可以順利翻成台語,使老菩薩們也同霑法益。有時遇到很深的台語,師父竟然也聽得出來,我翻錯,馬上糾正,再說一遍。他講開示,一段一段被我打斷,還感覺一氣呵成,實在是定力很夠。

提及《佛七講話》出書,有一段因緣:起初大眾隨堂筆記,後來大家利用錄音機,再進一步依照錄音,記錄成文。師父教我將歷年來的佛七開示記錄稿加以整理。我就每一篇詳細校訂,前面幾篇記有「惠敏、慧禹記錄」,之後有的附有記錄者之法名,有的則無,從六十九年至七十三年,篇數有四十二篇,記錄者很多人,分別記多篇、一篇不等。由於有的沒寫上名字,不好查明,統一編排起見,就不列名字好了,於是我便沒有把記錄名字列上。心想,反正名在蓮上,沒有什麼關係。

幾番詳審,我將定稿呈交師父。師父看過很歡喜,在全書最後寫上「弟子慧觀輯」幾個字。我沒有列上記錄者之名,卻自己被師父列上編輯之名,非常慚愧。於是我下來後,偷偷把師父所加那幾個字塗掉,然後付梓,以示心安。

之後,我看到弘一大師書中提及,記錄之人均列名字,以茲紀念。從《佛七講話》第二集起,我便將記錄者法名列上,不管是記一天,或者記一期七天。師父總是讓我們沾光,唯願佛光普照。

《佛七講話》暢佛本懷,流通很廣,已由台灣,傳至馬來西亞、新加坡、大陸、日本、美國。有書籍、錄音帶、光碟。

 

錄音帶由胡覺海老居士錄音,聯合錄音公司製作。胡老居士是金鐘獎評審,聯合公司林揚居士也是專業的金鐘獎得主。他們敬業虔誠的合作,亦是不可思議因緣。

有位居士寫信來說,他們去大陸初祖慧遠大師之廬山道場,正好打佛七,他們進去隨喜,聽到放開示錄音帶,覺得很熟悉,啊!原來是西蓮淨苑智諭老和尚的《佛七講話》。讀信給師父聽,師父都哭起來。我便代師父回信,向那居士致意。

師父的佛七開示在初祖道場播放,師父應該也是淨土宗的祖師啊!

在一次念佛會的小組討論中,慧蓮師跟學長說,他每天恭讀《佛七講話》一篇,已經數年了,看了數遍,非常受益。我隨喜之餘,馬上和學長們共勉,也每天恭讀一篇。即日起實行。現在,每天一早,開卷一篇,整天都會很想念佛。師父往生了,每天都像師父仍在開示。

師父往生後,有一位居士打電話給我,說他在背誦《佛七講話》的內容,我聽了,真是讚歎不已,感動萬分!

法明居士每年搭飛機回來打佛七。這一次也回來參加報恩佛七。他念佛非常勇猛精進,發心將《佛七講話》譯成英文,流通美國。我們期待能流通全世界,讓佛號也響遍全世界。

五、弘法僧教

師父在淨苑開山後,一直是講經說法,而且樂說無礙。起初,多為大專青年聽課,後來也有居士參加法筵。

學長、居士有的發心出家,住眾就增加起來,僧團擴大了,要內部教育,學戒、學經。……

師父便負起弘法與僧教的重責大任。

七十四年十一月六日,師父召開會議,將成立「弘法組」,先在三峽、板橋展開弘法活動。還說,將來可能成立「弘律組」。

七十五年三月三峽講堂就開始弘法了。師父開示我們,要嚴守戒律,懇切念佛。弘法過後,道人祇有道義,沒有感情。

師父耳提面命地開示:「把淨土法門弘揚出來,佛號響遍三峽,甚至台北,甚至台灣。」(七十五年四月十一日)「出去講堂,一定要記住『清勁、窮勁、傻勁』。清勁,和居士談話,要入世間而不染,出淤泥而不染。……窮勁,是出家人的本色,世間的浮華不沾染。……傻勁,不圖名,不圖利。……講堂的目標:化眾不造十惡業,把淨土的種子廣布,向下紮根。……」(七十五年六月十六日)「第一,今後注意到培養自己僧格,我能講就能作。千萬不要講的是一套,行的又是一套。……第二,時時刻刻要充實自己……多聽、多看、多練習。清淨心為眾德本,培養自己清淨心。……」(七十五年七月十六日)「大家記住:總教此心比日月,莫令方寸染纖塵。念佛心中無伎倆,清淨平等就是佛。修道進德了生死,捨己為人度眾生。」(七十五年九月一日)「弘法為了增進道德,轉凡成聖,不可以佛法作成名露臉的工具。講經要有恭敬心,總以人為上。……」(七十五年九月十四日)

七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,師父將「弘法組」改名「弘教組」。弘法對外護持正法,教育是對內教育僧伽。

師父提出建設西蓮淨苑的目標:年輕人的佛學院、壯年人的弘法堂、老年人的養老院、往生後的安置處。不計個人利害,一定建立成這樣的道場。

師父並表示,今後以「護法安僧」為主。

師父栽培我們這些弟子參加了「弘法」與「僧教」的行列。

弘教組分「經法」、「戒律」兩個小組。慧襄師曾擔任念佛會的領眾,是很優秀的學長,受戒後,師父馬上任命他為弘教組長。他很謙虛,表示因剛受戒回來,願意負責經法部份,戒律部份推薦我負責。

從此,我學習挑起「戒律小組」的使命。

有一次,師父跟我說:「你的重點在戒律。你的經法差一點。你要以戒律為主,兼學經法。」這句話鼓勵著我往戒律上努力。

師父寫書很忙,我就主動將與「戒律」有關的事一樣一樣用心留意。皈依、誦戒、安居、自恣、傳五戒、授十戒……等事,準備事宜我就幫忙安排,使師父順利進行。

師父有德,會肯定我們幫他作的事情。有時,還會當眾叫「戒律小組」查一查。有一次,竟然還說:「你們戒律學得比我好。」有這樣的師父嗎?喜歡徒弟比自己好。而我們真的戒律學得比師父好嗎?當然沒有。只是師父寫書很忙,沒有空去查,而他給我們很多空間、時間,讓我們可以對著南山三大部反覆披尋。其實,南山律最精湛的「戒體」,是因師父開講,我們才茅塞頓開,發心修學呢!

師父專心寫書,後來又身體不好,就漸漸交代一些事情,教我學習分擔。

曾有一次,師父教我代他為幾位淨人受五戒,我自忖不夠資格,沒有答應。師父嚴厲地說:「滾︱」我很傷心地走開。想了一會兒,跑去跟師父懺悔,說:「師父!我沒有地方滾。」師父歎口氣,道:「我最近身體不好,你們要代勞啊!」我很難過地去辦理。心想,師父健康多好,我就只需跟班,不用獨當一面了。

還有,「皈依三寶」是大事。師父為我們皈依三寶,都取了很好的法名。師父記性很好,會記得我們的法名,我們也互相稱法名。

一天,當家慧修師兄告訴我說,師父上樓梯不方便,他向師父建議,皈依找個人代理吧!師父答應。他問師父,叫慧觀師好嗎?師父說好。

這怎麼可以呢?我無德無能,不能承擔此事。以前只是師父寫書忙,我自動在師父取好法名後幫忙填寫皈依證,上殿排班呼班,幾年下來,作這樣沾光的事。一旦代理,誰要讓我取法名?

又不敢推辭,只好承當。我向師父請求,仍舊由師父賜法名,大家會很珍惜。

師父取了一段時間法名,教我練習取。我說我不會。他就教我從經典上、辭典上去找,選合適的字當法名。原則上,只要那個字我認為很好,自己也喜歡,就可以了。從七十六年七月,師父有時親自取法名,有時讓我練習。經過了一年,至七十七年七月師父喬遷「蓮鄉」,就完全教我代理了。

皈依的法名,師父從「慧」字,到「如」字,到「法」字。我從「法」字又繼續到七十九年,師父再用「心」字讓我接。前年吧,有人要求再換個字,我去請示師父。這一次,不管我們挑了那些字讓師父選,師父都沒有採用,因此就繼續「心」下去了。

「慧」字從民國六十一年十二月十五日,至六十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,共七年;「如」字從六十九年一月一日,至七十三年一月三日,共四年;「法」字從七十三年四月十七日,至七十九年五月十五日,共六年多;「心」字從七十九年五月十八日,至師父往生後,共十年有餘。

我們在想,師父早就預知時至吧!才不肯換皈依法名的上面那個字。

六、夏雨清涼

師父慈悲,從民國六十三年,便領導大眾每年結夏安居。民國七十六年,師父勉勵我們這一夏,能日除一惡,日行一善,遠可走向解脫之道,近可走向聖賢之路。因緣殊勝,還常於小食、大食(早齋、午齋)上耳提面命,總教我們要諸惡莫作、眾善奉行、自淨其意。

結夏有居士供齋,更於用齋後有師父開示,我們都法喜充滿,感動萬分。

開示整理好,呈請師父出書,讓我們恭敬受持,亦敬送有緣。師父題曰:「夏雨清涼」。我們便在弘一大師墨寶中,選出了「住大慈悲恒自在,滌除炎熱使清涼」印於封面。內文編排上,也適當地加上弘一大師墨寶。真覺一片清涼。

師父是凡事及早的人,卻遲遲沒有寫序,都要付梓了,還沒寫序。一問之下,他沒有要寫序。我便和師兄弟們商量,應該將緣起敘說一番。於是,我不揣淺陋提筆,給師兄弟們指正,然後呈請師父寓目。師父看過,在上面寫了「代序」二字。第二集、第三集,我就一而再,再而三「緣起如是,沾光記之」;師父也有「屋北崗」、「只聽雷聲響」的自序了。

《夏雨清涼》三集,是結緣的,真是廣結法緣啊!都已經印了十幾刷了,風行於海內外緇素之間。

後來有居士建議出《夏雨清涼節要》。繼《佛七講話》之後,節要也製作錄音帶流通。

從七十九年以後,我們結夏期間,在齋堂就重播師父的《夏雨清涼節要》。每次恭聽,當時的情景,常會浮現眼前。聽說有很多道場,也在用齋時放師父的《夏雨清涼節要》,我們知道了,都欣喜不已。

有一天,有人送來大陸出版的簡體字《夏雨清涼節要》。前言敘述:「《夏雨清涼節要》錄音磁帶,深受淨業行人讚歎歡悅,百聽不倦,百聞不厭;收聽、記錄、出書、弘傳,尤為末法時期淨業行人之所需。法不孤起,《夏雨清涼節要記錄》應緣面世,出版發行。」他們不知道先有書,再有錄音帶。

又述:「誠感三寶加持,喜獲《夏雨清涼節要》原著之珍本,經眾多善知識恭敬至誠,精心對照,反復多次,逐字校對,以求萬無一失。……」簡體字和繁體字仍需對照。他們恭敬法寶,將記錄與原書逐字校對,以求萬無一失,珍重之心,令人感動。

有法師來信,讚歎道:「《夏雨清涼》,集三藏十二部於一點。……」三藏十二部受用處,在能如說修行。師父開示《夏雨清涼》,都是可以依教奉行的。

七、不求名利

師父曾開示:「我們只要在經法、戒律方面,能夠上體佛旨,就夠了,不要求名。人家知道不知道,無所謂。我們願意做個默默無聞的念佛人,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出家人,不求名、不求利。」

師父亦嘗開示:「名者,實之賓。出家人不可天天兢兢業業求出虛名。……希望大家要作好僧,不要作名僧。有實在德行,名自然隨之來。……各位兢兢業業修學佛道,增進自己德行,真能做人天師表,那才是實在的。……有實德,才有臉見阿彌陀佛呀!」

師父以身作則,不求名利。採訪、報導、一概謝絕;讚歎、稱譽、泰然處之。……

有一天,世樺印刷廠許居士提起《南山律學辭典》,參加行政院新聞局出版業辭典類「金鼎獎」甄選事宜。說只要師父蓋個章,其他全部由他們處理。

師父是不求名的,怕老人家會不答應。許居士鼓勵我跟師父稟白,佛教界第一部將唐宋古書原書圈選之辭典,是佛教文化的貢獻,不要讓世間上沒有很好水準的辭典得獎了。這樣對佛教很有意義的,世間的人也會知道佛教界有很好的辭典。

拜了三天大悲懺,求阿彌陀佛,觀世音菩薩……保佑,師父老人家能歡喜垂允,以無所得故,得金鼎獎。於是先稟白當家慧修師兄,然後去請示師父。

果然,等我說完,師父毫不考慮地說:「不要!」

儘管我解釋對佛教文化有深厚意義,及有人推薦之類的話。他就是不答應,還教訓一番。我說只要他蓋章,他就說:「要蓋,蓋你的章。」

我說:「蓋我的章沒用,您是主編。」接著歎道:「師父是教內公認『不求名』的,我拜了三天大悲懺,仍是挨罵,沒有答應。」

師父老淚縱橫。

當家師慈悲,為我說好話,後來說,順師父之意好了。又很有智慧地問:「道宣律祖有得過『金鼎獎』嗎?」

我說:「那時候還沒有新聞局。」

這觸發我無限感懷,心有戚戚焉地講了律祖「作者非無,標名顯別」的一段故事,從來沒有這麼精彩過。

「道宣律祖作《行事鈔》,沒有題著作人名。後來有一本流傳到相州,法礪律師歎為希有,常常披看,懷疑是智首律師之作。後來道宣律祖到相州,見法礪律師,因談論律宗之事,法礪律師問:『最近獲得一本《行事鈔》,甚被時機,不知何人製作?』律祖見書,答:『是我所作。』法礪律師驚異,請他題名。律祖才於三卷首,都書寫『京兆崇義寺沙門釋道宣撰』;法礪律師更在法題之下,名題之上,中間空處,都註八字讚美之詞,就是『作者非無標名顯別』等。」

師父教侍者「擦眼淚」。

師兄安慰說:「該我們得,總是會得。」

我跟師父表示:「依教奉行」。這個獎,向阿彌陀佛領。

八、但勸念佛

在松山寺認識師父,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師父手不離念珠。

師父自己專心念佛,見人也但勸念佛。

以前我當學生的時候,就好喜歡上淨苑。有一次,和一位同學正在講話,師父走過來,說:「不要講話,念佛!」我們倆趕快答:「好!」就不講話了,各自念佛。師父又從那邊走回來,說:「不要講話,念佛!」原來我們不知不覺又講起話了,趕緊又答:「好!」念起佛來。第三回師父走過來,仍說:「不要講話,念佛!」「好!」師父來回經過三次,提醒我們三次。真是慚愧啊!我這愛講話的習氣不改,一輩子沒用。

上班之前,在淨苑住了一段時間,收到上班通知時,真不想去。最後還是去稟白師父,我要去上班了。師父開示:「要忠心耿耿,盡心盡力,只要在一天,就一天忠心到底。」又交代我:「假如主任叫你時,你從座位走到他那裏,有一段距離吧!念十聲佛。念了佛,主任叫你作事,你不會說不好;說好,自然有話回答。這件事該怎麼作,主任就會教你。」我依教奉行,七年如一日,當了忠心耿耿的公務員。而且研究所從所長以下,我們都認為「所有的公務員都像我們這樣,中華民國一定強。」尤其主任叫我,念十聲佛,非常不可思議。我現在更是常提醒自己,說話以前,或作任何事以前,趕緊先念十聲佛。

出家後,師父規定我要熟誦戒本,每天念佛三萬聲,拜佛兩百拜。開始幾年,師父的規定,我常要念到快十一點才有三萬。白天懈怠放逸,功德都從講話的嘴邊溜掉了,晚上才後悔莫及。「少說一句話,多念一聲佛」是我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。

七十五年,有一天,師父耳提面命對我開示:「你要深入戒律、淨土。」感動萬分之餘,我發願盡形壽、獻身命,信受勤奉行。

師父是菩薩心行,領導我們「持戒念佛」。師父以身作則,還隨機深刻教誨。

記得有一次,兼知客時,處理一件很特殊的事,正待向師父一五一十地稟白。師父開口:「說一句就好!」說一句怎麼清楚?我就當機立斷說:「有個居士從高雄要來見師父。」下文呢?在旁的師兄弟們問。我只能講一句啊!下文沒有了。

師父並不好奇想知道,卻非常嚴肅地開示:生命有限,話不要講太多,要多念佛。

師父不說世間法,也從來沒有和我們聊天過。對所有住眾,師父總是常開示我們:「聖說法,聖默然。」聖默然就是一心念佛。作僧眾事時,聖默然一心念佛;吃飯時,聖默然一心念佛;聽課時,聖默然一心念佛;睡覺時,聖默然一心念佛。……

在《佛七講話》中,師父說「此法甚深,非證莫知。」他能夠將念佛法門深入淺出地大力弘揚,一定很早就修證念佛三昧了,只是我們忘記問他。本來師父要閉關的,因緣未具。雖然沒有閉關,而常在定中,沒有出定,沒有入定。

師父必是定慧等持,一心不亂。也勸大家修這種定,得三昧王。師父開示:「經上說,念佛三昧,為三昧王,出生首楞嚴大定,出生金剛三昧,出生師子吼三昧,出生佛性,出生般若波羅蜜多。願大家都發心修念佛定,也願大家以念佛定,早圓種智。」(《佛七講話》第四集一三頁)

師父開示「定慧等持,名之為念佛定。希望有心人,往此地用功!」又開示「念佛念到一心不亂,即名見佛、往生。阿彌陀佛在你一心不亂當中出現。」(《佛七講話》第四集四七頁)

師父「行在彌陀」,專念彌陀名號,並教我們要一念不生般若生,把佛號念得清楚、聽得清楚,是為上上法門。師父更披肝瀝膽開示我們:「阿彌陀佛就是時間,無量壽;就是空間,無量光。念佛是我們的生命,和我們的生活分不開。」我們能說沒有時間念佛嗎?

師父往生西方,仍度化無數人念佛,報恩念佛四十九天,佛號無數億。

師父親見阿彌陀佛了,光壽無量,一生補處。想起師父,我最想做的是修習念佛三昧。只有念佛,我們能夠追隨師父同生極樂。

九、無量即空

師父示現病苦,示現正念分明往生,經過了四十九天晝夜念佛,在追思讚頌典禮上,四眾弟子對師父的尊敬懷念達到高峰。

接下來,我們一行人,送師父往獅頭山荼毗場。

今能長老說法舉火。我們念佛等著迎接舍利。

四點十分左右火化,直到九點半左右完畢,再等到十一點多冷卻。撿骨的居士很恭敬、很專業,知道師父智慧很高、心臟不好、血管不好、兩腿不好……等。

我們念佛等著撿舍利。

一圍起來撿,除了三顆念珠,其他什麼舍利子、舍利花都沒有。一切法皆空,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是諸法空相。

師父留下般若舍利。

迎請好,我們默然回程。很多人留下來陪我們等,就是要看無量的舍利,結果無量即空,空即無量。

第二天早上,當家師兄找我一起去整理師父的靈骨。

看清師父疏鬆非常的骨頭,不禁心酸落淚。師父把骨髓也給了我們,我們還要求他留下堅固的舍利!

慧秀師、慧道師、慧蓮師等把些碎骨再撿一撿,師兄教他們裝成一小盒一小盒,給想供養的住眾及有緣之人。

午齋,住持和尚惠敏師兄開示。大意是:

舍利是印度翻譯過來的,本來是「靈骨」的意思,後來中國有修行的人,在靈骨當中,有一些堅固的部份,特別稱為「舍利子」。

大陸撤退不久,章嘉活佛圓寂,燒出幾斗舍利子。外教就批評,那是膽結石;佛教就反駁,那有這麼多結石?很轟動的。當時有幾位長老,就說他們有壓力,不知道自己圓寂後有多少舍利,其中一位乾脆說他以後不要有舍利子。所以,舍利有無,是願力所致。

又,五分法身舍利,師父已經給我們留下了。

此外,身口意三業清淨,就是舍利。在世時就每天可以送人舍利了,不必等往生後才給人留舍利。

《金剛經》云:經典所在之處,則為有佛。而且,法尚應捨,何況非法?

住持和尚開示過,我們都很自在。

當家師兄也補充,師父生前並無留下舍利之願,他示現一切法皆空。

我們聽了,更可以仰體師父行誼。

師父無所得,證入念佛三昧,證入般若空性。往生即無生,無生即往生。

師父生前,凡事不求圓滿,他曾開示「留三分不足,正是有餘。」舍利子空,也是淡泊名利的一大寫照。

且用古人的詩作無限感懷。詩云:「未濟終焉心飄渺,萬事都從缺陷好,吟到夕陽山外山,古今誰免餘情繞?」

十、法化十方

師父往生西方後,我們決定積極編輯師父紀念集、成立師父紀念堂、成立師父紀念基金會、出版師父撰述全集、流通全集光碟、製作有聲圖書、設計VCD……。

目前,師父撰述全集,陸續由行政院新聞局「金鼎獎」得主世樺許金興老闆承印;師父的有聲圖書,由「金鐘獎」評審胡覺海老居士錄音、「金鐘獎」得主林揚居士製作。……

早期的錄音帶,早期的筆記、開示……都在整理。民國七十年師父曾在惠敏師兄的筆記上,用紅筆寫了一段話:「待我往生之後,若能掇拾我有生之年片言隻字,整理成帙,以示來者,可謂盡孝道也。」我們當集體合作,全力以赴。……

祈願法寶流傳千古、普化十方。於弘法、僧教,師父留給我們無盡的寶藏,不朽的典範。

智者大師告其門人:「與汝等因法相遇,以法為親,傳習佛燈,是為眷屬。……」師父與我們,也是如此。

師父一心清淨、二諦融通、三昧成就,戒定慧具足。已在常寂光中親侍阿彌陀佛。

祈求師父慈悲不捨,哀憐攝受,念吾等之以法為親,而永結往生西方、乘願再來之殊勝因緣。